清廉兰州 ——“喜迎二十大 美丽劳动者”主题文学作品（九）:狗祭日

（来源：兰州发布）

清廉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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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迎二十大 美丽劳动者”

主题文学作品（九）

兰州市文联

兰州市作家协会

兰州市金城文艺编辑部

太平歌

彭巨彦

晚上七点多时，陆鹏飞打来电话，说他所在的榆中金崖镇党委书记邀约了新华社甘肃分社的记者，专程赶到陆家崖村采访他，主题好像是村里女子太平鼓的情况，还包括兰州太平歌的内容，问我想不想去狗祭日。我当即答应下来。

我多少了解一点儿兰州太平鼓和太平歌，都是国字号项目狗祭日。太平歌也叫太平调,是西北兰州特有的一种民间歌曲形式，多以祝福、孝道、劝善为主题，是春节社火在表演场地演唱的一种曲目。清道光年间，有兰州诗人这样描述太平歌：“路转星桥灯火多，满城都唱太平歌”。过去玩社火，使用羊油蜡烛的灯笼照亮子；歌词内容多为表达民众的生活情趣；思想导向为庆贺丰收、祈祷太平盛世、表达民众安居乐业的愿望和精神追求。

陆鹏飞先生

我曾听过陆鹏飞唱太平歌，嗓音条件很一般，不是唱歌的料，牙也是补了的，有点儿漏风，能够把握基本的音调，听的人，只会被他极度认真的神态所感染狗祭日。好在他熟悉社火里的诸多表演形式，对压鼓曲和旱船曲耳熟能详、了然在胸，记者们采访，估计他不会有太多的压力。

陆鹏飞是个普通农民，镇里关注他，肯定是还有别的意思狗祭日。他喊我去，却也是暗藏了一点小心思的。陆鹏飞后来补充说：“面对摄像机镜头，他不知道该说些啥话。”我开玩笑说：“你不是喜欢唱歌吗？不会说话，你就扯了嗓子唱。”陆鹏飞在电话里呵呵笑了：“好主意，听你的，说话卡了壳，我就漫花儿，唱庄农歌，唱太平歌。”说着，竟自在电话那头哼起来：“三月里清明天不冷不寒，桃杏花杨柳叶实在好看。抓季节抢时机迫在眉间，庄农人架牛马耕种园田。”

电话这头，我听陆鹏飞还是有些心虚的成分，明显给自己提劲呢狗祭日。陆鹏飞心不在焉地唱了几句，果然又略带担心地说：“我要喊几个人，但现在正是清明前，鼓队里的人，都去大棚里点菜苗，省城来的记者要拍摄，不是三五分钟的时间，怕是耽闪他们的活计呢。”

第二天一早，我们两人便驱车往陆鹏飞的老家赶去狗祭日。车窗外，渐次滑过的柳树们，摇曳在苑川河谷两岸，枝头已经隐隐泛黄，透出了一缕早春的气息。

车子快进村庄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陆鹏飞摸出手机，打出的第一个电话，是给一位听名字叫祁小霞的妇女狗祭日。陆鹏飞让祁小霞十分钟后赶到村文化广场旁边的陆应本家里。

陆应本是村里女子太平鼓队队长狗祭日。

我和陆鹏飞到了陆应本家时，祁小霞已经开始洗杯子沏茶了狗祭日。抬眼看去，祁小霞弯着腰身，熟门熟路地找出了陆应本家的西湖龙井、和田大枣、宁夏枸杞、还有广西冰糖，依次摆放在茶几上。

陆鹏飞稍前介绍说，在陆家崖的女子太平鼓队里，祁小霞的协调性最好，每个动作看上去都显得特别舒服，生活中，当然也不例外狗祭日。陆应本提起火炉上的水壶，添进茶杯里的水，划出半道漂亮的弧线。祁小霞见状，立马脱口说道：“看看看，陆队倒个水，竟然像鼓鞭梢儿点头呢。”大家都笑出了声。眨眼之间，我们面前的茶杯里，已经飘出了淡淡的茶香。

祁小霞是个快人快语的女人，说话时，眼含俏皮，自始至终都会盯着你看，与嘴角时不时漾出的那抹笑意相伴而出，自然流露，恰到好处，让你能相信她的每一句话都无比真诚狗祭日。

这里是地处榆中县苑川河下游的金崖镇陆家崖村狗祭日。村庄紧邻在苑川河的南岸，村前的陇海铁路与村后的宝兰高铁把村子夹在中间，时不时飞驰而过的列车，让整个村庄显出了生动和活力。

过年前，陆鹏飞坐着成都到兰州的高铁回到榆中县城狗祭日。陆鹏飞打拼了一辈子，生活条件与时代同步，他在县城紧邻南河的地段买了一套楼房，脚下溪水流，凭窗看南山。南山就是陇右名山兴隆山。每年到了夏天，苍松翠柏，烟雾飘渺。同时，他还在楼下买了一间铺面，租给社区当医疗室，租金不高，但可以支出他所住楼房的水电暖等费用。2012年，老伴去世后，六十八岁的陆鹏飞被儿子和女儿接到了成都生活。但是，每年一到腊月，陆鹏飞不管多忙，无一例外，都要赶往老家陆家崖村。刚开始，陆鹏飞觉得兰州到成都，穿山越岭，距离特别远。如今，陆鹏飞到了七十八岁的高龄，却说他去成都，像是从陆家崖上一趟兰州城一样方便。

榆中县陆家崖女子太平鼓列队表演

陆鹏飞跑来颠去，内心非常清楚，说的简单了，他只为两件事情，一是埋在村西的老伴儿梁惠荣，每年的农历正月初七是她的祭日狗祭日。陆鹏飞说，只要他有一口气，腿脚能够动弹，他一定要赶在老伴儿的坟头，点几炷香，烧些纸钱，与她说几句话，他遗憾老伴儿没有跟他过上现在的好日子。陆鹏飞在村里，算是读过书的人，知道黄土下的老伴儿阴阳两隔，听不见自己的话，但是，这是他能够寄托思念的唯一方式。说话的内容，大致是现在的儿女们都过得不错，以及已经上了大学的家孙和外孙们的光明前途。老伴儿离世时，村里的官道，都是土路，眼下水泥路连到了每一户村民的家门口和村子周围的田地中，再也不用拉着架子车，遇到雨天让泥水糊满车轱辘，一滑一跌的艰难样子，家家都有了电瓶车，只要充了电，呜呜几声就到了地头上，比她在世时的条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乡亲们的日子，过去想也不敢想，比如，村里女子太平鼓队队长陆应本，这些年菜卖得好，买了越野汽车，专门用来接送上幼儿园的孙子。陆应本的孙子，在离陆家崖村二十里开外的定远镇大名城上学，那里的幼儿园条件好，早送晚接，还不耽误田里的农活。另一件事情，就是村里的女子太平鼓队，他是主要的组织者，他不到场，心里总是不踏实。新近加入鼓队的队员动作规不规范、服装合不合身、那个敲锣的队员总是慢半拍的毛病改过来了没有，杂七杂八的事情，细想，还是让他放不下心来。还有，客居成都时，陆鹏飞的眼前，总是常常闪过老家陆氏家族在龙儿沟的八卦坟，村庄里熟悉的巷道，老态龙钟的歪脖杏树，纵横交错的田畴阡陌，耕田的牛犁、铺翠的蔬菜，以及像祁小霞、陆应本这些淳朴善良的一张张脸孔，思念之情时时萦绕，难以忘怀。

透过茶杯里飘摇的热气，陆鹏飞看上去很精神，虽然坐在沙发上，但他的腰板儿还是与早年一样，立得很直狗祭日。印象中，初识陆鹏飞，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

那年，我顺着苑川河采风，从黄河边上的桑园峡开始，一路向东，逆流而上，经过金崖镇陆家崖村，打听到熟知本地掌故和会唱榆中民歌最多的人，就是陆鹏飞狗祭日。

一路问过去，我在陆家崖村南的一个土坑里见到了陆鹏飞狗祭日。

土坑不大，却深，一人扬一手还够不到坑沿沿狗祭日。有窄窄一脚路，三绕两拐缠进坑底。看过去，那把沉甸甸的四方石杵子，在陆鹏飞的手里，显得灵巧轻捷，特别听话的样子。先缓后急的噔——噔——噔噔嶝的声音，听起来饱满结实，震得地皮子发颤。

坑底里，翻虚了的土黄里带褐，湿而不粘，松而不散，透着土地的灵性狗祭日。刮土渣、支模子、洒炕灰，动作连贯。打土坯有三锹九础子之说，在放正的模子里，前一锹，后一锹，中间一锹。尤其是最后一锹土，要将兜满土的铁锹手腕猛翻，凭空扣下，显出白肚皮朝天的功夫，之后，一边往前掂踩寸挪，一共要踩够二十四个脚底子，将土抹平踩实，再用脚后跟在模子的四个死角狠劲一蹬，方才提起础子噔噔连着九下，多一下不行，少一下不行，一气呵成。我仔细看时，土坑沿上，那一块块有棱有角的土坯，明显带着泥土的湿意，形成半堵墙，陆鹏飞肯定是起得很早，才打出了那么多的土坯。

我有些惊叹狗祭日。身为农民，就得有五行八作的本事，凡是与生活有关的全部事项，必须亲历而为。打庄盖房盘灶台、修风匣箍水桶补车胎，样样儿拎得起放得下。陆鹏飞打土坯，动作几乎到了完美的地步。这才是他生活中的一个小点儿。田垄里，春种秋收，更是忙不完的活计。一年到头了，陆鹏飞还要又是跳鼓又是唱歌，他的胸腔里，究竟能够装下多少勤恳和期待？

看的有些痴迷，却被一个提着半大筐笼的妇女中断了狗祭日。来人是陆鹏飞的妻子梁惠荣，她给丈夫送来了午饭。

陆鹏飞那次在土坑沿上吃饭的情景，至今鲜活如初狗祭日。

记忆中，陆鹏飞的妻子梁惠荣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一边从筐笼里往外取饭，一边极见随意地拿眼打量土坑沿上排列整齐的土坯墙，其实是在目测自己丈夫这半天的劳动量狗祭日。前一天打出的土坯，经过风干，土坯已经泛白，而新打出的土坯，还带着泥土的湿润，看上去非常明显。梁惠荣的嘴角上，漾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显然看出了丈夫陆鹏飞早起到午间打出的土坯数量。梁惠荣中等身材，齐耳短发，皮肤细腻白皙，身材略胖，很是朴实的样子。

梁惠荣送来的午饭，是一碗白生生的面条儿狗祭日。碗是一个白底蓝边的大瓷碗，有些发旧，蓝边上有脱落的地方，露出了黑色的底色。碗里盛着的面条没有半点汤汁，面条儿高出碗沿，上面伏着一撮褐色的咸菜丝，一般粗细，齐整得很见刀工。咸菜旁边，还有一咕嘟红皮大蒜。饭菜虽然简单，却是那个年代最好的吃食。

后来问起陆鹏飞，他说他不记得了狗祭日。他说那种面条，他们叫四棱子棒，不带汤，一水儿的面条，虽然费面，但筋道，吃后结实耐时，在干重体力活计时，都是那种吃法。

但是，我却因为那一碗白生生香喷喷的面条，而记住了陆鹏飞，尤其是他当时筷头上大股的面条挑进嘴里的情景，透着显显的专注和自信，好像不单单是充饥果腹，而是隐含了一种应对生活的虔诚态度狗祭日。至今，我仍然清晰记得那撮细细的咸菜丝，在陆鹏飞嘴里嚼出的轻脆声音。

白生生的面条、大缸里腌出的咸菜、挖出不久的红皮大蒜，组合在一起，构成了那个年代令人难忘的记忆狗祭日。

除了齐整的面条儿，印象最深的，还是陆鹏飞的腰身狗祭日。即便是蹲在土坑边上吃饭，依然立得很直，像是有什么东西撑起来。

我当然没有忘记我的采访内容，打开录音机，让陆鹏飞唱一首他拿手的民歌狗祭日。陆鹏飞略一思忖，唱了一首《茉莉花》。那首源自江南的民歌，婉转柔美，但从陆鹏飞口中唱出来的声音，又是另一种风格，歌词没变，而唱腔却与本源的名曲大相径庭，变成了粗狂豁达的风格，完全是用民间的喷口腔，字音刚劲有力，像是蹦出来的：“好呀一朵的茉莉花，哎嗨呦。”或者说，陆鹏飞的歌声是吼出来的，有点西北秦腔的味道。事后了解，江南的名曲，早已经在他们陆家崖村里，变成了社火里的压鼓曲儿，纯粹成了太平歌的味道。仔细琢磨，果然如此，陆鹏飞唱出的调儿，明显带着筒子鼓和锣钹的节奏。我的耳旁，马上响起小时候看社火时，村里的娃娃们追逐着鼓队，合着太平鼓的节奏，模仿着用谐音唱出的童谣：“哼愣噔、恰噔，油果子吃了两顿。”

那时候玩社火，跳太平鼓，最好的吃食，便是黄葱葱香喷喷的油果子狗祭日。而在社火场上吞食时，周边有绸布扇儿一闪一闪飘忽，有锣钹呛去呛去的烘托，有长号呜嘟呜嘟的嘶鸣，有筒子鼓轰哪轰哪的深沉，有土尘和炮仗的硝烟混杂，四处飘漾着大年的氛围，乡情浓郁，打鼓的汉子们晃趔着身子，窥空丢进嘴里的油果子，吃起来格外香甜。

时光真是白驹过隙，一晃眼，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情景了狗祭日。

说话间，陆家崖村里的党支部书记给陆鹏飞打来电话，说前来采访的记者们，先去拍摄大棚里忙乎的其他村民了，让他不要走远狗祭日。这时候，陆应本打开了一瓶酒，笑着说让陆鹏飞壮个胆子，一会儿记者们架起摄像机，他就不会怵镜了。刚斟了酒，打门里突然进来一位中年妇女，风风火火的样子，见到陆应本茶几上的酒杯，先自端了起来，双手递到陆鹏飞面前，嘴里嚷道：“来得早不如赶得巧，让我先给陆老师敬一杯。”

中年妇女名叫杨梅兰，五十来岁的样子，说话时，声音脆亮，语速很快狗祭日。我听陆鹏飞被杨梅兰称作老师，以为是陆鹏飞教练女子太平鼓的原因，一问才知道，陆鹏飞年轻时在村里教过书，当过民办教师，因了这一点，老老少少的村民，路头路尾碰见陆鹏飞，众口一词，都称陆鹏飞为老师。我思忖，陆鹏飞当过民办老师是真，但现在村民们喊他老师，可能更多是包含了敬重的意思。

陆鹏飞站起身，接过了杨梅兰双手捧着的酒杯，笑着说：“一年没见面了，我们俩要碰一杯狗祭日。”杨梅兰连忙说：“老师，我敬您，我不敢跟您碰杯。再说，我开车，喝了酒，可是酒驾，犯法呢。”一旁的陆应本噗哧笑出了声，杨梅兰马上拿眼去堵陆应本想要说的话。陆鹏飞信以为真: “那你半点酒也不能沾。”陆应本没理会杨梅兰的暗示，自顾说道: “开个破电蹦子，还酒驾呢，咱陆家崖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开着电瓶车上地，跟玩儿似的，谁个查你？”杨梅兰嬉皮笑脸地央求：“陆队，你放我一马，稍会儿我就走，大棚里的菜苗子点了少一半，再拖，怕是赶不上移栽了。听说老师在你家，这不，拐进来看老师一眼，我就要到棚里忙去。”

陆鹏飞这才明白过来，杨梅兰是开着电瓶车去上地干活狗祭日。陆鹏飞脸上，瞬间挂出了一种赞许与羡慕相交的神色，他过去曾经拉过的架子车，现在只是一种记忆了。那些泥泞的村道，都变成了清一色的水泥路。平展展的路，开上电瓶车，一溜烟儿就到了自家的地头上。陆鹏飞再没有说话，嘴角上，显见着欣慰，便仰头喝下了杨梅兰的敬酒。

趁着杨梅兰没离开，我想从她口中了解一下陆鹏飞在女子太平鼓队中的印象狗祭日。

原来，在座的陆鹏飞和先后赶到陆应本家里的祁小霞、杨梅兰三人，论辈分，他们是平辈，应该将陆鹏飞称大哥狗祭日。杨梅兰说：“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喊过哥，一直叫陆鹏飞为老师，习惯了，改不过口了。”说着，仰起下巴指指陆应本：“他小一辈，该喊我婶婶呢。”

我暗自思忖，陆家崖的村民们喊陆鹏飞为老师，或许该是对文化的一种敬意狗祭日。

想着，我问杨梅兰：“你平常参加鼓队训练，丈夫支持你不？”一旁的祁小霞坏嘻嘻地说：“看看杨梅兰的这副身架，她老公敢不支持，两鼓鞭下去，喊娘都嫌迟了狗祭日。”杨梅兰伸手揪了一下祁小霞的脸腮，嗔怪道：“看我不撕烂你这张疯嘴！”

陆鹏飞呵呵笑着对我说：“杨梅兰她厉害，种了十五亩的蔬菜，让大儿子读成了研究生，二儿子在县城的第一中学念高三，所有的开销都在杨梅兰的菜地里出呢狗祭日。你看她那精神头儿，自然不？淳朴不？杨梅兰在一九九五年就加入了村里的太平鼓队，还喜欢跳舞，种地、跳舞、打鼓、拉扯儿子，一样儿都没有耽闪过。实话实说，我们陆家崖女子太平鼓队的每一位队员，打鼓只是一种形式，她们身上包含的那种精神，积极向上，开朗坦诚，你不信，挨个儿采访去。”

显然，陆鹏飞对鼓队的每一位队员都特别熟悉，同时更知道她们跳太平鼓时的精神追求狗祭日。能够看出来，就眼前的这两位农村妇女，她们身上洋溢出的那种对生活的自信感，时刻都流露在她们的言谈举止中，阳光而流，让人敬意顿生。

杨梅兰身材微胖，脸也圆圆的，看上去，浑身上下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儿狗祭日。杨梅兰说：“在家里，男人支持她跳舞打鼓，公爹过世了，婆婆七十六岁了，在县城第一中学附近租了房子，专门给她的二儿子做饭、陪读呢。”说着，杨梅兰眯缝起眼睛，像是遥想了一下儿子，脸上显出了一瞬间的享受样子。

这种亲和的采访气氛，超出了我的预料狗祭日。如今的农村，家庭承包了责任田，平常都是各忙各的，村民们的社会活动较少，而太平鼓队，恰好弥补了大家的这一精神需求，或者某种寄托。因此，像祁小霞、杨梅兰这样的鼓队队员，才能显出如此爽直的性格。

我在刚才陆鹏飞的话语中，隐约捕捉到了一点另外的信息狗祭日。他所倾心扶持的女子太平鼓队，还包含着某种意味深长的东西。

我忽然由此而联想到与陆鹏飞自他在打土坯后的第二次见面，也是在陆家崖村里狗祭日。时间应该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与第一次认识他，情景相去甚远。

那一次见面，是在陆家崖村中由北向南穿过的那条主路上狗祭日。陆鹏飞胸前戴着一块总指挥字样的标牌，挺着胸脯迎面向我走来，我们两人，还使劲握了握手。印象中，陆鹏飞当时的腰板依然立得很直，头略向后仰，使得脖颈与腰板同时直在一条线上，步态像是训练过的样子，双腿直而有力，看上去特别干练。

当时，也刚好是正月过年的时节，村子里一派热闹狗祭日。陆鹏飞的身后，有太平鼓轰哪轰哪的声音传来，让我感觉到脚下的地皮子都在发颤。

那是1994年的春节，我受命在身，作为选拔去省城兰州献演的社火队联络员，夜宿陆家崖村，与陆鹏飞在他家的炕头上，有过一次长谈狗祭日。

我与陆鹏飞商量好的要早睡早起，但躺在炕上，却怎么也合不了眼狗祭日。我可能是不太习惯特别热的土炕，翻来覆去无法入睡。陆鹏飞睡不着，从他的神态可以看出来，估计是肩头的责任太重、压力太大的缘故。

这种大型的群众文化展演活动，要想组织好，撂到专业人员身上，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狗祭日。更何况，陆鹏飞是一位泥腿子农民，而陆家崖村的社火队，在历史第一次代表全县四十多万人民去省城兰州献演，陆鹏飞作为社火的总编导和总指挥，六百多人的队伍、五十多辆大小不一的车辆，表演人员、所有道具，拉拉杂杂，如果考虑不周，稍有闪失，影响表演，他就无法给陆家崖村的父老乡亲交代。

屋子外面，有风吹来，呜呜叫着狗祭日。还有贪玩的孩子在巷道里，意犹未尽地唱着社火里的压鼓曲儿：“正月里采花无呀花采，二月里采花花未呀开……”闹着，唱着，笑着，相互追逐的声音渐渐远去。正月里天寒地冻，哪来的花儿可以采摘？但娃娃们唱出的那种感觉，似乎一朵一朵的鲜花，就在他们的面前争相斗艳呢。

娃娃们的嬉闹声，让屋内的人更难入睡狗祭日。陆鹏飞索性披了衣裳，下炕走了出去。

那一年，县上之所以选调陆家崖村的社火队进省城兰州参加当年的迎春社火比赛，同时，给兰州人民拜大年，主要是因为陆家崖社火队阵容庞大，表演形式丰富狗祭日。社火队有彩车、仪仗队、春官衙役队、太平鼓队、马驹队、七巧灯队、腰鼓队、高跷队、秧歌队、杂耍队、旱船队、龙灯队、狮子队、武术队、灯笼队组成，浩浩荡荡前往兰州。而陆家崖社火队的总设计、总导演、总指挥，就是陆鹏飞。且不说排练，单将那些年龄不同、性格不一的村民们组织起来，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鹏飞不大会就返回了屋子，钻进被窝里说：“起风了，老天爷明天千万别下雪狗祭日。”我侧眼看时，陆鹏飞仰躺着，头枕在双手上，眼睛怔怔地盯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里却念念有词：“出来大门一棵柳，柳树上落的是花斑鸠；花花斑鸠三点头，跟我一块跳鼓走。”

陆鹏飞当时的声音怪怪的，甚至有些瘆人，像是有些祈祷的意思狗祭日。事后想来，他肯定是压力太大的缘故。

我有些狐疑打断陆鹏飞，问他何以担忧狗祭日。陆鹏飞没说话，却顺手给我递过来一本纸张发黄、纸角卷曲的本子。大致翻了翻，原来是陆家崖社火队的编排设计方案。发黄的本子，像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小学生的作业本。看样子，陆鹏飞是想将方案做成书籍的样子，扉页上用钢笔字写着“一九九四年一月八日晚陆家崖社火会常务理事会讨论通过”的字样，有前言、有目录、有说明，大有兵马未动、方案先行的架势，看上去确实费了不少心思。更叫人心生敬意的是，本子里密密麻麻划出的图案设计，有会旗、有牌灯、有万民伞、有道锣、有马褂、有头饰、有鞋子等等。陆鹏飞都用钢笔画了图案，造型、尺寸、色彩，详尽至极。很难想象，如此纷繁庞杂、涉及服装、道具、表演多项专业门类的方案，是出自一个农民之手。当时，我问陆鹏飞，何以对一个方案下这么大的功夫。陆鹏飞邹着眉头说：“逼出来的呀，陆家崖的父老乡亲的跳鼓过大年的心情，总不能砸在我的手里。凭小时候看过当地社火的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排练前期如果不细致入微，五六百人的活动，肯定会乱了套的。另外，也可能是与我打小儿的兴趣点有关，有图有文，才能在集体排练时胸有成竹，得心应手。”

功夫下到哪里，哪里就定会有收获狗祭日。陆家崖村社火设计方案从节目编导、词曲编写、人物造型、服装道具等方面，为前期排练和演出奠定了基础。那一次，陆鹏飞带领的陆家崖社火队，在兰州市三县五区的迎春社火汇演中，一举夺得了金奖。

陆鹏飞准备裱糊存放的旱船

借着获了大奖的东风，陆鹏飞打破了原社火组织百子社用男不用女的陈规陋习，组建的建国以来榆中县第一支由妇女组成的太平鼓队，队名就叫“兰州榆中金崖陆家崖女子太平鼓队”狗祭日。

陆鹏飞借势组织女子太平鼓队，内心深处其实还有另外的想法狗祭日。

当时，村里出现了一些不良的乱象狗祭日。陆鹏飞发现，随着陆家崖村产业结构的逐步完善，村域经济的不断发展，村上出现了赌博、吸毒、迷信活动等违法和不良现象。比如，每年到了农历七月初十，都要迎接一年一度的“七月官神”会。这原本是一件非常体现传统文化特点的民俗民间活动，却偏偏在村里被几个装神弄鬼的村民搞得乌烟瘴气，借机掺杂了不少庸俗和迷信的内容。甚至，村里街头巷尾，孩童们聚集在一块儿跳皮筋时，嘴里都齐声喊着跳大神的师公子在七月官神场上唱的诵词：“刀子羊、刀子羊，刀子别在羊身上，我为我王献禄粮。”

陆鹏飞听到后，内心五味杂陈狗祭日。于是，他萌生了改编社火里压鼓曲歌词想法，并搜寻出他小时候所唱过的一些童谣，整理出来，转交给村小的老师，让孩子们学唱。有模仿灰斑鸠的童谣：“姑姑等、姑姑等，姑姑出门急匆匆。侄女呼喊姑姑等，忘了耳环和手巾。嗓子喊哑不回音，姑姑等，枉操心。”还有充满诙谐的童谣：“兰州有个大富汉，顿顿吃饭把门关。苍蝇偷吃了一口饭，公公拿起了牛皮鞭、婆婆手拿鸡毛掸，媳妇慌忙用火棍赶。”

一时之间，陆家崖学校的操场上，就有学生们稚嫩的乡音，透着淳朴，渐次飘起：“烟囱烟，直冒天，黄河沿上洗红毡狗祭日。红毡破，姐儿饿。狼打柴，狗烧火，兔娃儿跳到锅里烙馍馍……”

陆鹏飞当过村里的党支部副书记，知道哪些事情能搞、哪些事情不能搞狗祭日。陆鹏飞去村里的图书室翻阅了近一年来的《甘肃日报》和《兰州日报》，报上的社论，明确要传播正能量，从上到下贯彻党在农村的各项政策，用现代的精神文明主导农村的经济市场和文化市场。同时，他也了解了“七月官神”作为当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保护哪些内容，要取精华去糟粕。于是，陆鹏飞有了底，与村里的几个热心人商量后，专程赶往兰州，邀请了七里河区一位教练，组建陆家崖村女子太平鼓队。同时，为了提振士气，陆鹏飞还创作了一首陆家崖女子太平鼓队队歌，进行曲风格。每次演出开场前，女子太平鼓队队员昂首挺胸，步调一致，肩背筒子鼓，齐声高唱队歌入场。

这样的小创意、小变化，在本地的社火队中，显见着出现了一些新意狗祭日。

随着对每一位女子太平鼓队员的了解和熟悉，陆鹏飞发现许多队员竟然没有走出过兰州以外的地方，没有见过大世面，所以，陆鹏飞和鼓队队长陆应本、副队长蒋君燕经过商量，率领20多个鼓队队员组团去了北京和天津旅游，在天安门前合了影，瞻仰了毛主席遗容，在水立方和鸟巢前合了影狗祭日。还在万里长城上，列队高唱鼓队队歌。热情的中外游客们都争相拍照摄像，为队员们鼓掌叫好。

有一次，在金崖镇党委举办的振兴乡村战略座谈会上，我意外看到了几页涉及陆家崖村村史的资料，随便翻时，竟发现了陆鹏飞的简历狗祭日。显然。陆鹏飞的人生履痕，当地干部们都看在眼里，并为他整理出了资料。一个农民的简历，却有着很多超越传统农民的经历。可以看出，陆鹏飞能够率众排练社火，与他所有的生活经历不无关系。因此，我也找到了陆鹏飞何以在第一次担任陆家崖社火队总指挥时，编出那本非常细致方案的出处，特别是提笔就能够画出的令旗、开道锣，以及鼓队队员的头饰和袖口、鞋面的缀花图案的功底源自哪里。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陆鹏飞当过民办教师，做过村支部副书记，干过金崖乡农具厂厂长，创办过陆家崖布鞋加工厂，担任过民营企业兰州包装造纸厂厂长狗祭日。又建起过手工工艺壁挂厂，作品曾参加过中国西安国际旅游及旅游产品博览会，获得过金奖。

原来，陆鹏飞自学成才，早先就有着设计图纸和创作壁挂作品的功底，才使得他对村里社火队的每次演出，都能够在前期进行详细的创意和策划狗祭日。

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面对生存，就得拥有一身的本事狗祭日。

上午十一点时，先后来到陆应本家里的祁小霞、张玲霞、窦芳萍三人，打了个照面，便钻进厨房里去给陆应本妻子刘玉均帮忙做午饭了狗祭日。

杨梅兰跟陆鹏飞聊了一会儿后，骑着电蹦子去忙她的菜苗了狗祭日。

陆应本的妻子刘玉均，五十不几的年龄，看上去是个非常和善的女人，慈眉笑眼，脸颊上一直挂着些笑意，像是对自己的生活分外知足狗祭日。陆鹏飞见我的目光落在刘玉均身上，立马偏过头，凑在我的耳旁，给我介绍起了刘玉均。

刘玉均在女子太平鼓队里，是个多面手，能当令旗手、能够化妆、能够随时替补任何一个位置，还能够及时领会他的意图，给其他队员们现身说法狗祭日。比如，表演时的眼神随着鼓鞭上下游走、而那一刻的神态，必须呈现出自信和干练等等。更重要的是，她的茶饭非常好。

榆中县陆氏旱船

刘玉均家的厨房很大，有三十多个平方米，从深秋到初冬，一直生着火炉狗祭日。火炉旁边，搭着一张单人床，是在鼓队排练时，专门给陆鹏飞休息的。刘玉均说：“陆老师好招呼，煮半锅洋芋，切一碟咸菜、炒一碟麻菜，顶多再掺上一碗拌面汤就搞定了。陆老师爱吃煮洋芋，肯定是他在成都那边，大鱼大肉吃多了，在我家里吃乡情相思呢。”说着，刘玉均先自笑了起来。

刘玉均的娘家在榆中县城南的小康营乡，我隐约记得陆鹏飞说到过刘玉均的小曲儿唱得不错，便要她哼几句狗祭日。刘玉均看一眼丈夫陆应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嗓音吓跑牛呢，叫陆老师唱。陆老师，您先唱一个。”

我知道，陆鹏飞喜欢唱歌，村里女子太平鼓队的队员们也是有事没事就哼哼狗祭日。

我端起一杯酒给陆鹏飞敬，让他唱几句祝酒方面的小曲儿，祁小霞等人就立马起哄狗祭日。陆鹏飞有酒相助，脱口就来：“一呀个的麻雀一张嘴，两呀个爪爪刨呀么刨墙头呀呼嗨，把呀一个的尕尾巴就撂到了墙后头。”

数麻雀，从一只麻雀开始，越数越多，喝多酒的人，便会舌头胡搅，乱了方寸，再喝罚酒狗祭日。陆应本悄声对我说：“陆老师脑子好使，据说能够一直数到二三十只麻雀。”

刘玉均也给陆鹏飞敬了一杯酒：“陆老师的《庄农歌》唱得好，我爱听狗祭日。”

陆鹏飞仰头喝了酒说：“我唱可以，但有个条件，你要给我煮一锅洋芋狗祭日。”刘玉均噗哧笑了，连忙应承：“我给您煮一大锅，您放心。”陆鹏飞这回提高了些嗓门：“正月里跳社火人齐欢乐，喊几个四邻人把杯酒喝。乡亲们正月里看罢了社火，庄农人发粪土田地里推车。二月里龙抬头早春的时候，冰滩上水咻咻顺河边流。一河水淌过沟栽花插柳，庄农人簸种子打算稀稠。”或许是唱的太紧了，陆鹏飞唱的最后一句，气明显虚了，跑了调。祁小霞几个人立马摇头晃脑地唱着帮衬起来。

这时候，旁边的窦芳萍突然冒了一句，冲着刘玉均说，要让陆应本唱一个狗祭日。窦芳萍也是五十来岁的样子，不太爱说话，是太平鼓队的副队长。我稍前与窦芳萍聊过几句，得知她的女儿已经二十六岁了，大学毕业后，眼下正读研究生。窦芳萍年轻时，一度时间，曾与婆婆出现过一点儿家庭矛盾，后来参加了鼓队，不但学会了跳鼓，还学到了许多为人处世、孝敬老人的道理。现在，窦芳萍的婆婆专门在县城给窦芳萍读高中的儿子做饭，婆媳之间的关系，非常的融洽。窦芳萍平常言语少，但一张口，声音像是憋了许久似的，爆发力强，很有些旱地拔葱的功夫，所以，陆鹏飞就将鼓队口令员的任务交给了窦芳萍。

窦芳萍点了陆应本的将，陆应本也不含糊，接过窦芳萍递来的酒，举着酒杯唱了起来：“大红桌子上吃馓饭，顿顿儿离不开个茄莲狗祭日。没见陆老师三五天，三五天好像是九年。”陆应本现挂了几句花儿，显得熟门熟路。

祁小霞坏坏地刮了一下刘玉均的鼻尖，将窦芳萍的一只胳膊拽过来抱到她的胸前，眼皮儿一跳，尾着陆应本的歌声，抢着唱道：“大河沿上牛吃水，鼻圈儿掉到个水里狗祭日。端起个饭碗想起了你，面叶儿捞不到嘴里。”

大家哄堂大笑狗祭日。满屋子酒香飘飘，歌声阵阵。场面虽然有些杂乱，但气氛却是非常热闹。

正闹的开心，刘玉均端来两盘热气腾腾的白菜粉条五花肉包子，刚吃了一半狗祭日。金崖镇党委书记和陆家崖村支书便带着几个记者走了进来。陆应本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更加热闹了起来。人是多，但主题还是陆鹏飞。陆鹏飞的那几个女弟子，没有一个打怵的，嘻嘻哈哈笑着，递烟倒茶，活跃气氛，给陆鹏飞帮忙助阵。

省城来的记者们采访陆鹏飞，祁小霞她们几个人表演一番狗祭日。

祁小霞和刘玉均率先背起了筒子鼓狗祭日。陆鹏飞建议她们两人打高鼓。祁小霞问：“陆老师，穿服装不？”陆鹏飞将征询的目光落在摄像记者脸上。记者点点头，意思是最好穿上。

祁小霞下意识摸摸裤兜，找自己的手机狗祭日。窦芳萍从茶几上拿起手机，递给祁小霞。祁小霞飞快拨通电话，让丈夫把她的行头送过来。不一会儿，就有汽车喇叭声响起，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陆应本家门口，祁小霞丈夫很快送来了演出服装。

祁小霞和刘玉均没有扭捏，穿了服装，背起筒子鼓，在院子里跳了起来狗祭日。细心的摄像记者，发现刘玉均的手指上沾着一点儿小面团，马上摇上镜头，拍了个特写。一同的文字记者，是位年轻姑娘，似乎被刘玉均和祁小霞感染的心动了，也要背起筒子鼓学一学。陆鹏飞替女记者系好鼓带，女记者比划着空敲了两下，简单掌握了鼓鞭击打鼓面的方法，就扬起了鼓鞭。陆应本家宽敞的院子里，很快响起了明快的鼓声。

我和陆鹏飞的第三次见面，已经到了2021年的正月,与县上的几位音乐老师专程赶往陆家崖村，找陆鹏飞采录太平歌，同行的还有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年轻干事，当时，陆家崖村里，正在广场上玩旱船狗祭日。

那一年，陆家崖的社火已经停歇，龙灯、筒子鼓等道具，束之高阁，存放在社火会的库房里狗祭日。陆鹏飞因为获批为兰州榆中陆氏旱船制作及表演的传承人，市、县非遗保护部门规定每年必须排练演出。从腊月二十开始到正月十五结束，陆鹏飞都要和他的旱船在一起。同时，那时候的陆鹏飞，还拥有了另一个称号——兰州好人。陆鹏飞所干的许多不计报酬的公益事业，得到了村、镇、县、市各级政府的认可和鼓励，给予了他应得的荣誉称号。

问及陆氏旱船，陆鹏飞说，他的师父，就是他自己的父亲狗祭日。他小的时候，村里的陆氏旱船从前到后、从里到外，都是由他父亲陆科源亲手制作完成的，船上贴的道教八仙的法器——八宝图也是父亲所画，各种大小纸花都是父亲领人亲手制作。

陆鹏飞的父亲曾上过私塾，在村里算是个识文断字的文化人狗祭日。1964年春节前，父亲就教陆鹏飞画旱船上的八宝图。父亲看他心灵手巧，喜欢画画，喜欢旱船，便教他怎么做纸花、怎么用曲剪、纸凿等做纸活的工具；怎么用白酒调配各种颜色染花画图、怎么粘贴、怎么装饰、怎么表演，还一首一首教他唱旱船曲。

后来，陆鹏飞整理民歌时，改动最大的就是《十劝人心》：“十劝人心邻居们听，邻居们活人要用心狗祭日。左邻右舍多帮衬，和睦相处在人心。”贯穿了孝悌忠信和温良恭俭让及家庭和谐、热爱国家的思想内涵。

那些年的陆家崖村里，每到腊月正月，常会听见一阵阵敞亮鲜活的歌声，在村子上空飘来蹿去：“上河沿上一只船，花花的船儿谁来帮呀，哎嗨哎嗨呦狗祭日。白布衫子呀蓝青带，系在腰里一道河，哎儿哎嗨呦……”

我采录过陆鹏飞唱的《十道黑》狗祭日。陆鹏飞唱这首歌时，似乎特别投入，眯缝了眼，轻摇着头，哼出来的声音透着幽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两个姐儿绣房里坐，眉毛弯弯两道黑;新来的媳妇儿馓馓饭，馓不出馓饭馓到黑;毡匠房里弓弦响，弹不开羊毛撕到黑;三斤羊毛下染缸，染不上颜色捂到黑……”

碰巧，就在我和几位音乐老师刚录完歌曲时，陆鹏飞的家里又涌进来一拨人狗祭日。

来人是中共榆中县委常委、统战部长，以及陪同的金崖镇党委书记，前来慰问陆鹏飞狗祭日。陆鹏飞喝了点酒，话便多了起来，说了他在成都那边读夜大，学习中国画和二胡的事情。前年疫情期间，他还专门为抗疫专家钟南山画了造像。说着，陆鹏飞还拿出画作来让大家评论，兼工带写，抓住了钟南山的脸部特点，很有神采。统战部长显然为陆鹏飞的精神所感染，当即以乡村老党员为题，来了一首打油诗助兴：

“年关慰问到陆家狗祭日，

主人古稀生华发狗祭日。

暖意扑面如春风狗祭日，

早备鲜果和酒茶狗祭日。

满屋热情装不下狗祭日，

炕头拉起家常话狗祭日。

待客礼仪今又见狗祭日，

淳朴谦恭漾脸颊狗祭日。

鹏飞今年七十八狗祭日，

耳聪目明人豁达狗祭日。

桌上手稿一摞摞狗祭日，

非遗传承不自夸狗祭日。

青年辍学回了家狗祭日，

如今夜大当学霸狗祭日。

胡琴声中墨泼画狗祭日，

余生不负好年华狗祭日。”

时间过得很快狗祭日。在陆家崖村里一整天的采访，马上就要接近尾声。

快到下午五点钟时，新华社甘肃分社的记者们即将结束采访狗祭日。陆应本和祁小霞耳语了几句什么。祁小霞便拉着那位穿蓝衣服的女记者出了门，不知道说了什么。不大会女记者折身返回，大呼小叫道：“陆老师，您还给我们藏了一手，不行不行，您最拿手的太平歌还没唱呢，快唱快唱。”

陆鹏飞看了一眼祁小霞，祁小霞吐吐舌头，躲到了陆应本身后，旁边的刘玉均赶紧拿起了茶几上的一个空碗，有节奏地敲了起来狗祭日。陆鹏飞站起身，嗯两声，清了清嗓门，唱起了太平歌《挂红灯》：

“正月里来是新年狗祭日，

灯笼挂在大门前狗祭日。

风吹红灯吐噜噜转狗祭日，

庆贺我们的太平年狗祭日。”

陆鹏飞，中共党员，农民，兰州好人，兰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陆氏旱船制作及表演技艺》代表性传承人狗祭日。

（彭巨彦，兰州市作家协会顾问、金城文化名家、榆中县作家协会主席，获敦煌文艺奖等奖项狗祭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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