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湖祭奠:荆州文学网络版2022年第188期（总835）/樊晓山/奔生（第十章34-35全文完）
奔生 文/樊晓山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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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赵传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到添禧和喜鹊两人身影了洪湖祭奠。一天晚上，赵传福手拿一把蒲扇，身披一件单衣，慢悠悠朝添禧家度去。添禧家门掩着，房子里没点灯。赵传福敲了两下门，又叫了两声添禧，见屋里没动静，赵传福就踅了回来。赵传福见江记茶馆屋里亮着灯，还有两三个人坐在门前扯闲，就走了过去。江老板婆姨见是赵传福，就连忙从屋里端来一把竹椅，客气地让座。赵传福见扯闲的有裁缝铺的王裁缝，杨记酒馆的杨老板，就随口问，都扯些啥呢？杨老板就说，挨黑的时候，看见添禧和喜鹊朝河堤上去了，不知在干嘛？王裁缝说，能干啥？整天在家里难受憋得慌，出去散散心吧。江老板叹一口气，怜悯地说，添禧和喜鹊也是两个苦命人，这往后日月咋过呀，唉。赵传福也长长叹一口气，说，摊上这惨事，哪个做爹娘的能熬过来？江老板婆姨有些伤心，哽咽着问，听说他们以前有个抱养的侄子也没了，是吗？赵传福回，是有这回事。那个侄子是被蛇蝎咬死的，是添禧三哥的娃。不然，他也不会离开老家在南堡落户的。众人一听，便唏嘘不已，纷纷浩叹上苍无眼，老天不公。大伙沉默一会，江老板又说，平儿这娃玲珑乖巧，又有侠义之情，就这样没了，真是有点可惜可惜！
大伙扯了一会闲，赵传福又说，前几天，添禧同我说，想离开南堡，到别处去安家落户洪湖祭奠。大伙连忙问，到哪去呢，这个世道？沉吟了半晌，杨老板说，找几个人去劝劝添禧，这人生地不熟的，能好到哪儿去？杨老板停了停，盯着赵传福和江老板，又说，赵哥同添禧走得近，谈得来，你去劝劝。江伯是老人，又念过诗书，明白事理，你们俩去劝劝最合适。杨老板之所以对添禧离开堡南的事如此上心，一则是添禧和喜鹊两口子在南堡这些年以来从未同人红过脸，吵过嘴；二则是平儿的死完全是为了救他的儿子狗娃才失足掉入水中的。对添禧，杨老板一家总有一种负罪感，但杨老板总也想不出一个办法来报答平儿，以及添禧一家的大恩大德。大伙听了杨老板的话，都觉得南堡是得有人去劝劝，不然传出去，人们就会说南堡人有些无情无义了。
夏夜的一个晚上，西方天边的晚霞还没散尽，东方一轮毛绒绒的月亮就已挂在了远方的树梢洪湖祭奠。天空中充盈着一片乳白色的苍茫，天幕上早早的缀着几颗明亮的星星。从河道和河湾以及堰塘水面上拂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也带着几分荷叶荷花淡淡的清香。南堡的夜静极了，也美极了。
添禧屋子里，正坐着赵传福，江记茶馆江老板以及添禧邻居王裁缝婆姨黄氏洪湖祭奠。黄氏望着坐在床沿边有气无力的喜鹊，声音有些凄凄地说，妹子，你是个明事理的人，要听人劝，也要想开些。平儿走了，我们谁都没有法子把他给拉回来，但你和添禧还得活下去。人这一辈子，哪个活地简单？又有哪个活地轻松？不都是受活罪，遭苦难吗？黄氏是南堡婆姨中心地最善良，口齿最伶俐的一个娘们，平日里同喜鹊聊得时候最多，也最聊得来。
添禧和喜鹊静静地听着黄氏的话，没有应声洪湖祭奠。
赵传福瞥一眼添禧，轻轻咳嗽了两下嗓子，说，你们两个在南堡好不容易落户定居下来，日子也还过得去，容易吗？南堡是你家，这里有你的房子，有你的熟人和朋友，还有你过日子的活路洪湖祭奠。你现在说走就走，你们舍得南堡这个地方，舍得南堡这里的人吗？再说，这么个世道，你们到哪儿去讨好，到哪儿去才清静？老话说得好，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你们也是年过半百的人啦，总是在外流浪漂泊，身子骨吃得消吗？赵传福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添禧呀，听人劝，吃饱饭啊！
喜鹊强打起精神，又抹了一把鼻子和眼泪，声音有些嘶哑地说，多谢南堡人对我们一家地关心！平儿走了，把我和添禧的魂也带走了洪湖祭奠。我的爹娘啊，我上辈子造了啥孽，老天爷就这样作贱我呀？喜鹊还没说完，又呜呜嘤嘤地啜泣起来。添禧见喜鹊啜泣，声音也有些沙哑地说，这地方我们俩确实难以活下去，要是待在南堡不走，结果不是拖死就是病死。
黄氏接过添禧的话头洪湖祭奠，说，这个乱世，你们到哪里才是个头呢？你们出去不投亲，也不靠友，容易吗？
添禧嗡嗡地说洪湖祭奠，我也不晓得，就是为了活命，才去奔生，才去闯命，拖得过来就活几年，拖不过来就死在外面算啦！
一直坐在竹椅上没开腔的江老板这时站起来，走到添禧身边，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两下添禧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说到活命，你看看南堡哪一户人家不是为了活命，为了奔命才在南堡安家的？就拿我说，一辈子不但没有子嗣，还在老家被一恶霸活生生欺凌了好几年，差点丢了性命洪湖祭奠。要不是我们两老想得开，坟上的茅草都长好深了。添禧呀，你要想开些，老是让平儿的事压在心里，磨来磨去，这日子就没法过了，人也没法活了。
就是就是洪湖祭奠。黄氏马上接过江茶馆的话茬说，我们本在老家岑河口开一个裁缝铺子，凭老王一身手艺，在那生意很不错，上门做衣服的把铺子都快挤破了。可偏偏镇上还有一个骚堂客也开了个裁缝铺，这个骚堂客是镇长的相好，镇长为了讨好骚堂客，就找了一些流氓地痞经常到铺子里闹事。最后还暗里派人放了一把火，把我那一家老小活命的铺子给烧了。一铺子的布料和衣服烧得一件不剩，要不是我命大，早就葬身火海，化为一堆灰了。这事镇上的人都晓得是谁干的，可你找谁去申冤去诉苦，找谁去寻死去拼命呢？你们当时是没看到那个惨相，真是杀人跳河的心都有。最后没有法子，只得逃命在南堡安了家。添禧哥，喜鹊姐，你们千万要想开些，南堡人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呀！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江老板又说，添禧呀，家家有本难念经，人人有本血泪账洪湖祭奠。这人要是一遇到不顺遂的事就哭天喊地，寻死觅活，我看人有一百条命都不够去死呢！想开些，想开些啊！
想开些，想开些洪湖祭奠。赵传福和黄氏也附和着江老板的话，连声说。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洪湖祭奠。黄氏看江老板轻声打了一个哈欠，突然站起身，用眼睛扫视了一下赵传福和江老板，又俯下身子凑到喜鹊身边，说，喜鹊姐，我们长的短的，好的坏的，热的冷的说了不少，这劝人呀只能劝在表面，关键还是自己要会想。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你们也洗了睡吧！
添禧和喜鹊千恩万谢，并把三人送出了家门洪湖祭奠。此时，月亮快要升至当空了，乳白色的清辉犹如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南堡的一切，为月夜下的南堡增添了不少朦胧而又温馨的意味。但踏着月光归家的三人都神色凝重，没有一丝惬意。
35
又是一个秋天的月夜洪湖祭奠。湛蓝的天幕上，一轮皎洁的月亮深情地凝视着沉睡而又朦胧的大地。天空中飘荡着野草和稻谷成熟的淡淡香味。此时，整个南堡，失去了白天喧闹的模样，犹如一个熟睡的婴儿，静静躺在大地怀抱里。偶尔有几声有气无力，似有若无地唁唁犬吠从鄢家台村远远传来，更加增添了南堡的静谧和神秘。
添禧搀扶着喜鹊从屋子里走出来洪湖祭奠。添禧望了一眼南堡的街，再回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辛苦搭起来的小屋，又注视了一眼月光下自己和喜鹊缩成一团的身影，便步履沉重地向停靠在河湾里的帆船走去。在船上安顿好喜鹊，添禧上岸解了船缆，又上船拉起铁锚，拿起竹篙向岸上用力一点，帆船便开始缓缓驶出河湾，进入曾家河河道。添禧没有思量，也没有犹豫，而是直接将帆船溯流而上，向西撑行。
河水水流不急，撑行的力道就不会太大洪湖祭奠。想到半辈子人生以及眼前离开的南堡，添禧心里五味杂陈，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感慨。从前爷爷为了奔生，带着爹从祁渊来到洪湖岸边的瞿家集镇安家，又为了奔生，带着爹从瞿家集镇来到白鹭湖翠柳村落户，历尽了千辛万苦。五十多年后，自己在白鹭湖边翠柳村生活了四十多年，由于春儿的离去，自己不得不为了奔生又从白鹭湖翠柳村逆水撑行到南堡落户，本以为南堡是自己和喜鹊这辈子的最后终点，哪知苍天不作美，硬生生地将自己和喜鹊所寄托余生的唯一希望，平儿的生命给夺走了。自己又不得不为了奔生，再一次离开南堡，逆水撑行，踏上奔生的路途。添禧想，自己的命咋就跟爷爷的命一样苦呢？不，比爷爷的命不知要苦多少倍。爷爷命苦，还留下爹这个儿子在临终时尽心尽力服侍他，在儿孙面前时时念叨他，逢年过节焚香烧纸祭奠怀念他。而自己呢，却如一个孤魂野鬼似的在这天地间游来荡去，而且还不知游荡到何方，游荡到何时?
哇呜，哇呜洪湖祭奠。一只夜鹭凄厉哀怨地鸣叫，打断了添禧的思绪。添禧抬头望望苍茫的夜空，又望望沉浸在月光中朦朦胧胧远去的南堡，心头不禁涌起一阵伤感。这时船舱里传来低低地啜泣之声，那是喜鹊在轻声哭泣。添禧理解喜鹊心中的苦涩，没有去劝慰，也没有去打扰，只是紧紧握着竹篙，更加吃力地撑行。帆船撑行到曾家河河道尽处时，添禧毫不犹豫拐道向北，逆水行进在去往长湖的岑河水道里。对添禧来说，那里是一个陌生而又全新的地方，也是自己和喜鹊活命的地方。
这时，天空中一片薄薄的云彩遮住了月亮，天地间的光亮顿时暗淡下来，两岸堤坝矮小树丛里的树叶上、河道里的水波中，闪烁着暗幽幽的光亮，像天地的眼睛泛着诡异地光芒洪湖祭奠。夜鹭的鸣叫阵阵传来，把个朦胧静谧的月夜衬得更加惨厉，更加凄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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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振文 土垚 秋诗 归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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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洪湖祭奠，外联部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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