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浮生记实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这是诗仙李白千年前对人生的感叹。也是,人在浮世,度过浮生,仔细检点,诚如歌德所言:一辈子,纯粹的快乐时光加起来不足二十四小时。“为欢”如此珍贵,历代文人怎么很少去描绘呢?大量的笔墨都花在了记载不爽的人事上。那些东西读多了,又培育出第二代、第N代的牢骚愤懑者。现代人就很狡猾,提倡“娱乐至死”,干脆不看诗人心中长出的衰草,谨防看成“衰神”;也躲开文人喷射的唾沫星子,免得触上“文能穷人”的霉运!毛 说“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钱钟书先生道“反正是消遣,不像书评家负有指导读者、教训作者的重大使命。谁有能力和耐心做那些事呢?”所以从今儿起,在下主要记忆大半辈子闻见之凡人小事,试图从悲苦人生中滤出愉悦来,以别于愁绪满腔、批评满腹之他文也!辛弃疾所谓“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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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弄清历史之前,吾以为自身“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哪里知道解放军49年12月底才打进成都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一核算,当“生在青天白日旗下”也!父母皆为中共地下“潜伏”者。彼时,在下真是婴儿,不像后来苦修老子的“能婴儿”之道,费尽真力也难返婴态。那时节,中统特务当然要扼杀吾于摇篮之中,父母忙忙怀抱心头之肉,躲逃追捕,从成都避难中江苍山。拖儿缺奶,毕竟不便,于是将不足两月之婴寄托一农家。所幸农妇新产一子,奶水充足,在下得以大快朵颐,并继承农民吃苦耐劳、认命认栽之优良基因。数月后,大西南乾坤澄清,而吾与农妇之子竟浑沌莫辨,皆精瘦黝黑之小子也! 已成地上干部的吾母赶赴农家,心中只有革命事业,大家都是“人民的儿子”,何必挑肥拣瘦,于是胡乱取走一婴。五十年后,提起此事,吾心中打鼓,环顾弟妹,皆为肤如凝脂之洁白人儿,唯在下肤色黄黑、面如农民。乃不忍,叩问母亲:“当年是不是取错了?”吾母一跳三尺,刚声要去做亲子鉴定!吾笑曰:即使错了,我还是你的儿子;并且,父母把一个农民培育成学道者,也是对养妇不错的回报;再者,你们的亲生儿为第一代农民工、现正极尽孝道赡养二老,哪像我等几个月才拜叩父母一次?父母听毕,为之动容,心中也打起鼓来。于是在下提议重返中江苍山、追寻革命遗孤,N0,“遗迹”去……
浮生记实2[富农爷爷之死]
吾之先辈,据称由“湖广填四川”迁徙而来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不意天府之国,几百年前遭张献忠杀得鸡犬不留;城市残破、田野荒芜,皆因人口稀少之过。先辈们挥泪告别湖、广故土,被强迫迁填四川。所以今日川人走路,多有反剪双手而行者,吾之爷爷解释说,当年被绑双臂、押着走了几个月,习惯了,现在不反背了手,连路都走不来呢! 解放后,政策不说人情,置冒险犯死、为党赴汤蹈火的吾父于不顾,把爷爷的成份定为“富农”。“地富反坏右”的帽儿一戴,一个老人后半辈子的命运可想而知。吾父不忍,念叨爷爷幸好是富农,不然,怎能在旧社会供养出三个大学生?兄弟三人,老大、老三为爷爷亲生,老二系养子。但爷爷一视同仁,费尽心力把仨子都送念大学。不料,仨子都秘密加入共产党,成了当时的地下潜伏者、成了爷爷的“阶级”背叛者。又不料,吾之二伯失足落水淹歿,吾之大伯解放后剿匪牺牲,单剩吾父一根独苗! 60年困难时期,父亲顶住“这是政治问题”的压力,把富农爷爷从老家接来同住。父亲犯错,唯此一二,他事皆紧跟大政方针前进。比如阖家饿饭、水肿病发,吾且有打油诗描述“一进某家门、稀汤一大盘、团转起波浪、中间淹死人”,而位居父母之官的父亲竟廉洁地说“几个孩子,要做好饿死一两个的准备”。又幸好,爷爷不是党员,他是个生存力极强且勤奋无比的“富农”,有点像八十年代“先富起来”那批人。为了孙儿“一个都不能少”,在盛夏之时,他起早贪黑、运锄如飞,竟在房前门后的瓦砾废墟上刨整出二分好地,并植下了产量颇多、内容扎实的香芋。至今,吾每见老农耕作,眼前便幻出在晨曦中肌腱铜色的爷爷、在夕阳中双臂舞镢的背影、在回头挥汗时的苍然一笑、在他歇息时袅然悠升的叶子烟篆……他的孙儿没有一个饿死,就像他保供三个儿子都上大学一样。但爷爷终于因政治压力被遣回苦寒老家。他眼害白翳,又水肿病发,无人照看,竟馁饿而死了…… 多年后,众孙儿把他的荒墓修缉一新。其墓位于高山之腰,群山卫侍,正对大河奔流,吾立墓旁,泪落如雨;而后渐归平静,心中了无悲戚之感,这也许是爷爷只问耕耘的基因使然罢?但也许,爷爷已与青山化为一体,今日有孙陪伴,想必如风过孤松、呜咽而鸣“悲欣交集”矣!
浮生记实3[兄弟四处盗食]
再说困难时期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有统计数据称,当时中国饿毙之人达七千万,确切与否,吾不得而知。然而,堂堂父母官一家人所食之物,亦可见底层百姓生存状态之一斑。吾等少儿,每月配给大米十余斤、油二两、无肉。油荤太少,人就特能吃。于是饭中必掺牛皮菜、胡萝卜等,以壮大阵容,抵挡血盆大口。几把米混上一大锅杂菜,说声开饭,早如风卷残云,动作慢了就饭粒全无、只有猪草样的东西。人极易饿,入夜则眼发绿光,如口水滴嗒之群狼!饥寒起盗心、人穷无君子,彼时吾与二弟年届顽劣,已具敏感之嗅觉、上樑之体能,乃四处侦探觅食。 首先发现机关后院,有几亩柚子林。果实半熟之时,其色如橄揽之油青、其硕如足球之饱满,倘偷怀回家,一则目标太大、二则人弱难携、三则必遭严父暴训。于是身揣锈刀一把,与二弟作喜闹追逐之状,竟在护林人眼皮下将刀匿于柚子树脚。待机关开完午饭,众生发饭闷打瞌睡时,吾携二弟在乱草丛中作蛇行之状,逶迤游抵树下,轻如猿猴、纵身上树,一刀一个,连砍八个。二弟一一接住,了无声息。于是匍伏切割,竟然连大如蚕豆的种籽也不吐,各自囫囵吞下四个“足球”。少顷,肚大似孕,乃在秋阳高照之下,懒懒如饱食后的小狮,四肢松散朝天而卧。什么叫幸福?斯之谓也!可怜,晚饭时就漏了汤,家人察觉平常抢饭吃的两个家伙怎么变儒雅了?一摸肚肚,硬如磐石,再审再问,宁死不招。不然,接着几日就偷食不成柚子了。后遗症只有一桩:连瓤带籽吞下的柚子,又几乎原封原样地“遗”入了茅厕,成了“果实穿肠过、营养全沒留”。什么叫“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斯之谓也! 那时节,长期吃素,素得连现在的和尚都不如,吾等深感肠胃都生锈了,不能再吃柚子。乃与二弟侦察出机关伙食团储有猪油半缸,约三到四斤。捱到天黑,吾轻舒猿臂、割破纱窗,与二弟跃身入户。将那缸猪油款款端下,取汤匙二把,各人舀食。此物罕贵,非大路货柚子可比,当细细品尝享受。其味香醇、刻骨铭心,其质砂细、口感奇妙,其色乳白、诱人津液,说时迟、那时快,不到半刻,三四斤炼猪油早如猪八戒口中的人参果、滚进肚腹。什么叫“肉食者鄙”?斯之谓也!后遗症当然全无,既不拉肚、也不闷油,只家人奇怪:今儿俩小子咋又文雅了?言而总之,套用鲁迅《社戏》中的结尾,作今日记实的跋罢: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吃过那夜似的好猪油,也再没做过那夜似的梁上君子了……
浮生记实4[奴隶女大学生]
吾父堪称“严父”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几兄妹中,吾居老大、亦属顽劣第一。所以,十六岁之前挨父亲的巴掌、条子不计其数。其中最险恶的一次系读初一时,因贪玩荒废学业,背诵不得每周必在父亲前汇报的英语课文。吾父当即暴跳、雷霆发作,双手捉住吾之小腿,倒提吾身,抡圆作掷链球状,只一扔,吾飞身而去、落于两丈开外之松软花丛中。吾魂魄尽失,从此英语大进、初二即可代老师批改同学作业也! 吾父性格,刚直不阿,系古之谏官类型,因而政治前程黯淡;又系山民出身,从小看惯生老病死、朝花夕拾,对生命悟得极穿。晚年消磨时光,父亲开始回忆儿时故乡之阅历。有一事,吾至今唏嘘,而父亲叙说平淡:上世纪四十年代,大约民国卅三年,你爷爷带了马帮、驮着布匹百货,深入彝山做生意。那时节,彝胞可是奴隶社会,只有主人和奴隶娃子。爷爷与熟彝阿黑是生意朋友,走了十几天,将杂货換成银元,中途就宿阿黑家。不料半夜,锁奴隶的链条悉索几响,从火塘边爬过一个女奴来,对爷爷自述:小女子本系汉人,乃农大毕业生,因研究植物着迷、迷路踏入老山,被阿黑等抢了罚作娃子。白日链锁干活、夜间遭受性虐,痛不欲生、几寻死路而未得。今见大哥降临,心燃生望,求大哥救妹于水火之中!倘能赎身,妹愿为哥做牛做马、愿为哥献身献生……你爷爷细察女奴,虽一身脏黑、面黄肌瘦,仍掩盖不住汉女之灵气、眉目之清秀也!爷爷顿生怜悯之心,翌日便与阿黑谈判。怎奈阿黑啥都可以谈,唯此女不在生意范围内,乃阿黑独享之宝贝也!爷爷发飚,将袋中所赚之二百多银元悉数哗啦于阿黑面前,高于平常娃子的价钱十数倍。阿黑不为所动,且黑牙笑曰:老弟,走火入魔了?她肯定许诺给你做女人、发誓服侍你一辈子,你赎了她,她做得到么?成都省来的,能在这穷山恶水呆着?弄不好,为了脱身,她抽空告到国民政府,说你拐卖,你不是反蚀一把米么?爷爷无语而退。回家谈及此事,为父当即跳起,指斥爷爷图小利而忘大义、完全没有人道仁爱之心,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呀!从此爷爷萎顿了好一段时期,直到解放后成了“富农”,还叹道:早晓得,倾家荡产把那女学生赎回,就玩成“贫农”了!这回该为父宽解他了:不尽然,你玩破产了,怎能供养三个地下党的大学生?
浮生记实5[父亲与时俱进]
吾父辞世,已近十年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母亲近来念叨,父亲频入她梦,皆含笑不语,得在忌日好好祭祀一下。父墓居山上,属当年的烈士陵园领地。老实说,这是违背父亲遗愿的。他早有遗嘱,死后不入公墓、以别于普通人,也不将骨灰撒向大海、以别于伟大人物,愿葬入青山树下以滋养另种生命……吾父一生为人,皆循此道。他少年敏学,而入校甚晚,曾在小学、中学不断跳级。后考入省城大学历史系,亦发奋,能背《史记》和郭沫若《十批判书》。成为地下党后,学业自然荒置。所以几十年后,见当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同学,著述颇丰、俨然学者,吾父甚为欣羡,因“政治上不得意”也。 父亲笔力雄健,又擅雄辩,弄得左右同事侧目、上级领导不满,终于被逮住在困难时期违反政策,一是赡养富农爷爷、二是允许农民自养猪儿以补油荤。两罪并罚,吾父被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夺去“顶戴花翎”,下放农村劳改。父亲虽面不改色,而心中愧疚,深觉犯了错误,对不起党和人民,于是下乡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打成一片、滾成一圈。可怜知识分子,偏有精神炼金术,能把肉体痛苦化作无毬所谓,吾父辛劳而有欣然之歌:“几多父老几相看,几絲银发几时添?踏遍田畴千万顷,才是碧绿如海,转瞬金黄一片,换了人间……”后来运动峰起,父亲又添“三反分子”、“5.16分子”等几顶帽儿。 待到八十年代初平反,二十年过去,吾父已届退养之龄。老来无事,父亲秉持党性,以监控子女言行为己任。吾曾发布小说,游戏笔墨,仿《围城》而讽学林儒生之伪,轰动一时。父亲看毕,颇不满,批评曰“为人欠厚道、为文太刻薄,非正人君子所宜为”。果然,定吾之性为“资产阶级自由化”,吾从此萎顿十余年。复技痒,忍不住又发小说,《小说选刋》转载。文风依然,笔锋所向,仍直指文化界之伪人劣人。吾父与时俱进,早把十多年前的批评忘个干净,赞曰:“骂得好!狗日些太假了!”这是父亲一辈子对其长子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表扬。当专著成型,吾将它们祭于父亲灵前火化之时,母亲身边一向迷信的保姆惊叫道:“看看,老爷爷好欢喜哟!”霍霍火笑中,幻化出吾父快意翻书的面影……父亲有书陪伴,想必不会太寂寞罢?
浮生记实6[麻龄烟龄党龄]
近来,老一代“打江山者”不断离世,年迈的母亲时有念叨,某叔叔、某阿姨又走了,语多伤感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吾宽解母亲:生活好了,虽说八十三、九十四,阎王不请也该自己去,才合自然之道。但阎王爷乐与心机深沉的素净君子交往,而你老胸怀博大、芥蒂不存,又好抽烟、好玩麻将,属阎王爷不喜欢的类型,可能早就把你名儿从他的“好友簿”(生死簿)中删除了!母亲喜而笑,连称那是那是。她天性豪疏,处世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颇中长寿之道。 吾母阅历,也富传奇色彩。她出身地主家庭,彼时外祖父曾拥有良田千亩、大院深宅。只因“好那一口”,外祖父生生把家业都换作鸦片抽了。所以一解放,大地主变作“小土地出租”,吾母的成份就低于吾父。但浸泡过“大宅门”的母亲,确实能玩能抽、能吃能睡。吾曾笑谑母亲:你十六岁入党,十五岁会抽烟,十四岁学打麻将,证明你麻龄比烟龄长、烟龄比党龄长也!吾母喷烟大笑:说得好,那就来盘麻将,飘起!她年青时以小学教员的身份掩护地下工作,且受组织之命,与吾父假扮夫妻。所以她看了电视剧《潜伏》,面露不屑,那意思是编得离谱,俩个年青人同房年把、能那样呆瓜?艺术高于生活,实际上吾父吾母很快弄假成真、成为厮守一辈子的夫妻了。吾舒口大气告母曰:幸好不是电视剧,要不然,吾等姓甚名谁还不知道哩!母亲呵呵:年青时,老娘何等曼妙,你爸他稳得住?你就放心罢!是的,母亲年青时的玉照,简直是日本影星“山口百惠”的当红印版。吾还记得少儿时,母亲身着点花素白旗袍、脚蹬高跟鞋,袅娜来去的倩影。 吾父走后,母亲三下五除二,把老房过继给服侍他们多年、且购房参了股的二弟,二弟也三下五除二,把老房便宜卖了揣进兜里,俗称“砍了树子免得老鸹叫”也!吾知母心,害怕自己百年后这点遗产引得子女来争、闹得兄妹不和。吾笑曰:要后悔、要后悔!果然,房价暴涨,老房身价飚升三倍。母亲现居大妹为她特购之电梯公寓,发牢骚道:这下安逸,你们个个有房有产权,老娘我啥都没了!吾慰劝母亲:共产党人,本属无产阶级,你革命一辈子,还想成为有产者,是否有违革命初衷?况且,叫大妹把其私产过户给你,她该觉得你又要“打土豪”了!既使愿意,你把产权拿来做啥?挂在脖子上显摆,还是把遗产弄成“遗留问题”?你继承了外祖父玩完就玩完的基因,很容易就无产可遗了,这是好事呀!吾母哈哈:你不懂,不闹着玩,这“吃饭挣钱”的退休怎么打发?要我不闹,可以,来盘麻将,飘起!
浮生记实7[未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了之情暴露]
时时回忆往事的母亲,尚有诸多可怀可叹之情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比如,描述当年抱吾躲逃追捕,白天不敢行路,全在夜间疾走,对吾大加表扬:想不到无奶无水、饿着肚子的婴儿竟不哭不闹,不然,就暴露目标了!吾笑曰:快饿休克了,哪有劲闹事;母亲又说,当年产吾在一鸡毛旅舍,只有父亲在场。顺产,但婴儿与母体相连的脐带咋办?父亲急智,取剪刀一把,擦摩干净,复置油灯明火之上炙烤,权作消毒杀菌。而后举剪下刀,只听一声“嗞”,肉烟一袅,子母终于分身矣!吾讶曰:怪不得,吾脐呈黑圈之状,怎想到,一落地就受烧烤之刑。 母亲曾因“共党嫌疑”被捕,怀孕在身。关押数日,抵死不认,父亲出面具保,方才“取保候审”。一出狱,候个屁审,如龙归大海、马放南山,早就跑得不见影儿了!吾后怕曰:老妈你倘扛不住,一招一认,成了叛徒不说,最后还遭地下党除奸……吾等又到哪里去投胎?母亲肃然道:打胡乱说!当年我们提着脑袋耍,置生死于度外。能活到现在,那叫幸存。有位被抓的同志,不愿受刑,趁人不备,蹬高抓牢房顶吊灯、自电而死。也有叛徒,你爸就与另位同志跟踪那厮,于集市热闹中挤向前去,拔出杀猪刀来,只一捅,将那混帐东西杀个对穿对过,所谓“透明窟窿”也!吾大悟曰:难怪老爸对我下得狠手。母亲哑然失笑:尔父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能操刀杀猪?那种场合,他只配掩护照应,下手稳准狠的,还是那位屠夫出身的同志,噫,真是好身手哇!说毕,眼中放出“粉丝”样的光来。 吾钦佩莫名:打江山的,就是不一样!母亲一叹:打江山的人,也是人呀,也说亲情爱情!象我与你爸,幸存加幸运,方能圆满此生。但牺牲了的不说,活着的也有十分恼火的同志。有两位,比《潜伏》好,属自由恋爱,不是组织指派。但他们当时就不能结婚,一结就大暴露。女方受命与另位同志假扮夫妻,男的就怄惨了。还得装着沒事,吃喜酒、闹洞房。所以一解放,那男同志身心疲惫,害场大病就告别人世。几十年后,儿孙满堂的女同志成了孤人,忽然打听到我这里来,说无论如何也要找着她初恋相好之人的墓地。我说都快一个世纪了,找着便又怎的?老太婆竟泪飞如雨,说生时不能与他做夫妻,死后总该去陪着他罢……原来她要求合葬同穴!吾听完故事,半晌无语,终一叹:无情未必真男儿、怜子何尝非巾帼;江山多娇,豪杰多情,人生短暂,愿此种佳话,自今日始,绝后绝迹……
浮生记实8[不算数的烈士]
1966年,文革终于降临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今人有称“文化大革命”为“大革文化命”者,确然。吾彼时系一懵懂少年,最快乐两件事:不再上课,父母离家。而最不爽亦两件事:暴打老师,自己弄饭。吾因转学,刚就读于高二月余,竟见悍匪样的张姓同学,把班主任李老师捆如粽子,拖往教室说台上,抡圆了铜扣皮带鞭笞。老师牙飞腿蹶、血流满面。吾不忍,连呼“算了算了”。众生见要出人命,一哄而散。吾叩张生曰:何以仇恨如此?他只答:狗日的瞧不起我农民!吾冷笑:你龟儿成绩肯定不及格?他呵呵:那是那是,我不是读书的料。吾反问:你当老师,会喜欢不毬读书的自己?张生哑然,末了暴一句:反正老子不安逸!多年后,李老师死于文革伤病复发,而吾再也没见过的张姓同学,据传成了土建老板,银两无数,但乐极生悲:先是从工地高处跌下、门牙尽失,而后坐拖拉机翻车、双腿报废。吾一懍:不意冥冥之中,竟有这等精准的回报!
因父母皆成批斗对象,吾等子女,亦被划为“黑五类”,即“地富反坏右”之孝子贤孙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老实说,那年月,吾对父母既不孝、也非贤,不然,何时去代过双亲领受拳脚之击、掌掴之痛?何时去代过他们蒙受高帽之辱、游街之耻?所以,在下属表现好,又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的大字报写作才能,很快被确定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接纳为红卫兵造反组织的写手了。可惜,人人尚武,大字报渐趋没落,代之而起的是“文攻武卫”,弄至后来,尽废文功,全体上演全武行!吾处染缸之中,且可塑性强,于是近墨者黑、文气不再,乃作《沙家浜》中“抢东西?我还要抢人呐”的丘八状:蓄一八字胡、剃一和尚头,身着军装、歪扣军帽,口叨香烟、腰缠皮带,肩挂卡宾一支、腿插手枪一把,将一辆自行车卸去铃铛刹阀,与兄弟伙在大街上呼啸来去,路人侧目、回头率高达百分之百,亦人生一大快事也!
成为明星人物,是要付出代价的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忽一日,司令开会布置:鉴于战况凶险,我方仅靠卡宾、手枪等轻武器,要吃大亏,必须出动抢劫大型重武。今有一家,属部队之军械修理厂,其货多多,兄弟伙,出发!于是乌合之众,如乌云般直逼该厂。解放军高音喇叭警告:军事重地,擅闯者、杀无赦!众生不服不信,举枪开火,不见目标,以打响为乐事。可怜懵懂之人,哪里知道“军械厂”乃对外称谓、而实属国家核武之保密单位也!守驻之军,皆训练有素,狙击手比比布点。我方射弹无数,对方只发三枪,于是“拍案惊奇”,吾之战友立倒三人,枪枪皆中眉心、且脸色尚漾打枪之乐、窜调而成“锵锵三人行”矣!吾等魂飞魄散,发声喊,乌合众顿作鸟兽散。数日后,司令布署祭奠大会,追认仨生为“烈士”。吾等脱帽致哀,心愿他们永垂不朽。几十年过去,其墓不知散落何方,也才弄明白,“烈士”要国家授予。司令的当年封赠,好比现在给农民打的白条子、兑不了现;也好比被私人老板封个经理,盖个私章算个毬事一样。叹只叹,少年无知、青年好哄,皆因“大革文化”之过!
浮生记实9[黄世仁浪漫史]
直到69年底,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之前,约有三年多光阴,吾等一批青少年皆在城中鬼混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打嘴仗、打笔仗,多是大学、高中生,打硬仗、真武斗多为初中楞头青。吾本属前者,而崇拜后者。“文攻”之时,吾系刀笔,外兼宣传队舞者;“武卫”之中,吾扮土匪、喧嚣猖狂,以“提劲打把”为强项,即绝少亲身陷阵、而乐于“坐地冲锋”也。 饱食终日,并非天天斗争,男女相混,不免暗生恋情。所以宣传队成了“戏班子”,油然而生“生不恋旦、戏班拆散”的文化现象,也写下些吃醋争风、黑手决斗的爱情故事。世易时移,仔细一想,当年本队中生死以之、苦恋动情的少男少女,竟无一对成为夫妻,殊可叹也!
彼时本队的头牌宣传节目,乃样板舞剧《白毛女》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现在回首,冷汗直流:一伙短胜长处如潘长江、胖腴盖世如沈肥肥、嘴歪眼斜如孔庆东、舞功全无如毕姥爷的楞头青,竟敢在大庭广众大跳芭蕾!但亦有毕路褴褛、披巾斩棘之功,算是开了当今“凤姐”现象之先河!所以,本剧之男女诸角,经过千挑万选,好不容易产生了高大英俊的“大春”、小巧玲珑的“喜儿”以及土气黑瘦的“黄世仁”。严重问题是:大春恋上了喜儿,喜儿偏又喜欢黄世仁。那一日,在排练场上,大春见喜儿缠了黄世仁嘻哈打闹,妬火中烧,借与黄世仁跳对手舞时,忽地矮身从背后抱住黄的膝盖、用肩一冲,可怜毫无防范的黄世仁一个前仆硬倒,当场口鼻着地、血流如注,肿如胡桃、破相半年。从此喜儿铁心跟了黄世仁,把个大春丢成永远怀念。当然,喜、黄终未成为眷属,此是后话。
姻缘未成,非止一因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彼时之黄世仁,偏恋一饰“丫鬟”的丫头,因为他自知为“癞蛤蟆”、从未对“天鹅”喜儿有非分之想。那丫头忽受垂青、又能和当家花旦喜儿比掰手劲,于是对黄世仁好极,比如主动为他打饭、在菜中挑大肉给黄、收集衣物洗净送回……全是戏中“丫鬟”应做之事!噫,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其斯之谓欤?后来,丫头参与演出小分队,赴深山老林演出,不料竟遭反对派伏击,把小分队围在山林三日三夜,幸赖当地同派兄弟拚命卫护。黄世仁踊跃报名,投笔从戎,从宣传队投身“敢死队”,星夜兼程、跃马横枪,驰援以求内外夹击。待赶到时,反对派早就作了鸟兽散,丫头们正在庆贺胜利、烤全羊吃。黄世仁等义士,本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结果高潮全无、煞尾平淡,不觉索然。又见丫头与当地同派小头目大嚼烤羊,后者目放精光、频送精华于丫头手中,黄世仁深觉,人生毕竟非戏。知难而退、免得再遭黑手,那丫头从此在黄的世界中消逝了……
末了抖落包袱:吾即“黄世仁”也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
浮生记实10[红军院盛衰史]
清朝有八旗子弟,可不事劳作,尽享政府供给;文革时,吾才了解本城“干休所”子弟,亦从不缺吃少穿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即使困难时期,在国家竭力的“保障供应”中,诸子依然得免于馁饿而茁壮成长。所以,只要看见一伙身高马大、肌肉强健、面色红润、将校军服裹身的年青人,必是本地老百姓呼为“红军院”的子弟。“干休所”即退休老红军居地,院中皆独栋小楼,产权属军队。不拥私产的退休者军阶都高,随便点一个就是“中将”、“集团军司令”等。最有名的当数指挥十八勇士强渡大渡河的红军先锋团团长。此老长寿,活到近百,仙逝后不回故乡,葬于本城之烈士陵园;更有老者,既不返故土、亦不葬本城,遗嘱儿女将其骨灰撒于阿坝红原之草地、愿永伴牺牲多年的战友。古人云“圣人无死地、英雄轻故乡”,这等男儿,吾甚为感佩!而几年前一新任市委书记,忽发癫狂,规划烈士陵园为什么“城市会客厅”,贴出告示,鼓噪迁坟,全城哗然。这疯子难道不晓那是本地的“八宝山”?难道不知什么叫“虎死余威在”?果然,有能干子弟向军委叔叔阿姨哭诉,军委震怒,一顿臭骂,那厮慌忙命手下把告示撤了、“拆迁办”关门,诞皮解释说:嘿嘿,只是一个想法、一个想法……
如今,老红军们悉数归天,“红军院”不复存在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当年的独栋小楼,不见踪影,代之而起的是高耸的商业住宅。无遗产可留的老红军们,其子弟亦大多“从头开始”,成了普通百姓。而在文革期间,这批子弟可是惹事生非的人物。武斗之前与收枪之后,那就是他们的天下。拳打南山、脚踢北海,皆仗其威猛体魄也!一般年青人见他们呼啸来去、避之犹恐不及,哪敢和他们一起耍混?因而其圈子甚小、其野蛮甚大。中有数子,年近二十,荷尔蒙泛滥,性饥渴难解,竟强奸一女生。于是犯轮奸之罪,全城百姓同仇。彼时量刑极重,此等恶事,当属枪毙之列。后因老红军只此血脉、且老泪纵横,数子皆判死缓无期。四十多年过去,亦不知其老死狱中抑或保释出狱、重新做人否?吾之眼前,只有他们青春勃发的面孔、肌腱隆起的四肢、白晰透红的肤色,以及他们在夏日裸身跳水的嬉闹、在冬天暴打雪仗的笑声……能打下江山者,竟无法打压子弟的野蛮,殊可悯矣!
仔细捡点,“红军院”中百十子弟,学历多浅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吾学万人敌”,这是项羽的话;“刘项从来不读书”,这是后人对打江山者的点评。倘在乱世,此等子弟必成枭雄,而今和平年代、说究知识经济,他们的发展就甚为艰难。吾识一子,其父系“集团军司令”,他自谑自己亦为奶牛场司令也。受父影响,该君甚好兵器研究、推演沙盘,能说解诸多著名战例。只可惜,其经营本钱太小,成不了奶牛“集团军”,又疏于技术管理,最后奶牛成了肉牛,破产舍本收工。吾慰之:君不妨另择他业……子忽大笑,应曰:我等得苦哇!何时统一台湾?何时去灭日本?何时游弋南海?何时……你说!
浮生记实11[强奸者杀无赦]
流沙河先生多年前曾发布《Y先生语录》,中有一章大意云:农民好不容易搞部电影在坝坝里放映,不想未开映之前,最佳位置被附近的工人占据了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生产队长无奈在喇叭中恳求:各位工人老大哥,你们让让我们罢!我们农民,平常啥娱乐都没有,只有搞点男女关系!工人大笑,一哄让开……言之凿凿,当属实情!那年月,全国人民只有八个样板戏、两份报章可看,不准打麻将、玩扑克,至于KTV包房、酒廊夜店、网络游戏等,在想象中都不存在。物质生活狼狈、精神世界荒漠,虽严禁男女发生关系,但诚如一位老干部所说:女人好比花生,花生在手边、总得拈一拈!于是,多有强迫对方的事儿发生。尤其遭罪的是下乡女知青,不少如花似玉的城市女孩,竟遭当地歪瓜裂枣的王八强暴。彼时中央震怒,专门颁布“一号文件”,大意即凌辱女知青者、杀无赦!
吾下乡之生产队,系苦寒山区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而山下的坝地,粮产丰饶,多为女知青务农之所。中有一女生,绰号“青蛙”,面目姣好、身材窈窕,受吾队外号“聋子”者的垂青。而青蛙对聋子不瞅不睬,后者实处于单相思境地。聋子着急,多次邀约吾等夜赴山下,百事沒有,只为见青蛙一面。众女生知晓这帮男生系“跳丰收舞”、偷鸡摸狗、估吃霸赊、见血兴奋者,但亦属坏人堆中的好汉,土著投鼠忌器、当不敢随便欺负她们,所以每次必勤快烧锅煮面、欢喜PARTY也!忽一日,青蛙奔行十里山路,直赴吾队居所。聋子大为高兴,全不管青蛙两眼发直、神情戚然之异相,欢跳做饭去了。吾心中打鼓,知有变故,缓叩青蛙。女生无语,流泪不止。直待聋子端上饭菜,她方要求与其私谈。吾等远观他们在黄桷树下,言情激烈,聋子怒发冲冠。不一刻,二人返回,聋子只一句:青蛙遭欺负了!吾等亦只一问:谁?想不到竟是平常端起、人模人样的青蛙所居生产大队的小头目!于是众生提了锄把、身揣解刀,沉默疾走,直奔大队部。见了那廝,二话不说,聋子就横扫一锄,当场打折其腿。那廝痛求“有话好说”,众男生亦不语,乱棍齐下,那廝抱头哀嚎“我有罪、我悔过”,竟背诵电影《抓壮丁》中王保长挨打时之台词!聋子说究“见血”,复一刀,杀进那廝胯下,血流一裤、变调顿作杀猪之声。吾紧步节奏、当即宣布:代中央执行一号文件……后事为:那廝以残疾之身保命退职,聋子与青蛙劳燕分飞。四十年了,再没见过的青蛙,她应该儿孙绕膝了罢?
浮生记实12[活该白日撞鬼]
那时下乡,有口号“扎根农村干革命”,吾等知青,甚为灰颓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试想“扎根”,岂非一生?返城无望、大学梦灭的情绪弥漫。因而,吾等下乡伊始,一付混世魔王打扮,哪里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以另一语彔“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怡然自得。现在才搞明白:大学十年不高考,蜗居城市中之无业青少年达数千万,一天到晚武斗不歇、社会动乱,不下放农村叫农民兜着,要出更大的麻烦!所以,农民伟大,在国家最头疼的时候他们兜了;农民工伟大,在国家最需要城市化的时刻他们干了。彼时吾等全无觉悟,以欺负农民为能事、以横行一方为本事,而农民无论男女老少,眼神中对吾等皆含悲悯之情。“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所歌非虚,吟唱出一种普遍现象。
那一日,吾独自赶集归来,已临黄昏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时维冬日,寒气逼人。吾身裹烂袄、衬棉暴露,如朵朵白花污垢绽放,复用一草绳紧扎腰身,肩负扁担、翘起空箩,洋洋疾走。正行冬水田埂上,忽听锣鼓唢呐声起,从小河堤岸低处冒出一伙迎亲的农民队伍来。他们身着整洁,蓝一色厚布卡叽、绿一色解放军鞋,有肩抬大红大绿彩礼者、有击鼓敲锣演奏者,皆欢喜兴奋与吾狭路相逢。蓝天白日之下、水田衬映之上,吾与农民恰成鲜明对照: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撞上花团锦簇的大户人家。理论上,宽不过一尺的冬水田埂,“乞丐”当忙忙跳开,哪晓得,整个迎亲队伍不愿触大霉头,齐齐跳入冬水田让路!只听得冰凌破裂、如玻璃四碎的脆响……那声音,至今环绕吾之魂灵。
孽有现报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吾轩昂过了迎亲队伍,直返山里。小路中途,须踏过一片乱坟,心中不免发毛。因读《聊斋》,意识受了腐蚀,平日里老觉其间要冒出倩女幽魂、鬼怪妖狐。所以在夜间,天不怕地不怕的吾等,也强烈要求结伴而行。冬日晦暗,又近擦黑,吾环顾坟场周围,方圆一里已无人迹,且忘了时令、幻觉乱坟间有萤虫悄飞,百姓呼之为“鬼火”也!吾返场镇,尚有十里,吾奔居所,只余公里。一咬牙,翘了箩兜、手握扁担一阵狂奔,希图五分钟内冲过乱坟、待惊动好客之鬼魂,吾已绝尘而去矣!慌不择路,乱枒拂面,忽觉身后有“垮垮”之声。吾毛发倒竖,浑身一机伶、突地站住,声响顿绝;冷汗淌颈,缓缓回首,乱坟岗仍无他物。蓦然寒鸦一声、悠戾凄切,好比吹了冲锋号,吾不再顾后、发脚疯跑,而垮垮之声竟合跑步之节奏、伴吾抵门方才绝响。队友聋子开门,讶曰:你龟儿撞鬼了、箩兜后挂根树枝干啥?
浮生记实13[都是吃饱撑的]
人生在世,口腹大欲第一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下乡好处,是能吃饱。每年,吾所居山区生产队,仗地广人稀,能给每个知青分配稻谷百多斤、小麦几十斤、红薯千多斤。细粮省着吃、粗粮吃不完。比如红薯,几个知青的几千斤配额,藏于窖中,不赶紧处理,会烂掉。农民有经验,第一人吃、第二喂猪、第三勤捡视;吾等懒人,差了后两环,红薯岂不集体糜烂?虽说收获季节可以暴吃,个个气色都好,尤其吾之大妹,面若新增两坨红薯,从小河低处登岸冒出田坎、则脸如冉冉升起之朝阳也!但长年累月几颗米煮一锅红薯,终究吃得“淡出鸟来”。吾等为了“吃好”,多把红薯挑到场镇去卖。
那一日,吾与聋子、黑棒仨,挑了百十斤红薯赶集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黑棒”亦属哥们外号,因其身型颀长、肤如黑炭也。紧赶慢赶,兄弟轮流执担,十多里山路个把钟头跑完。大汗淋漓,挑到场镇口,实在不想挤进人山人海,把担一撂,一声吆喝“卖红薯……”众乡亲忽地围来,知道知青卖得便宜。市面上好薯一毛二一斤,吾等货色亦系山区沙地培育的红心甜薯,可卖好价钱。但不想累人地讨价还价,又一声“一毛!哪个要?”众乡亲踊跃上前,须臾脱手。手握十元零币,吾等迫不及待直奔面馆,二毛五一碗的大肉刀削,一人两碗。唏哩呼噜吞完,饱嗝一打,叹曰:终于压下红薯味了!于是在肉铺割得膘厚雪白的“饱肋肉”五斤,得意班师。
返程路上,忽见山脊转弯处有一窃窕“小芳”,正亭亭歇立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她身着白底蓝花小衫,两根大辫垂下,夕阳竟从黑辫和腰俏的弓隙处偷窥过来。吃饱了的仨兄弟不觉呆了,不一刻,黑棒跃跃欲前,吾笑阻曰:得了得了!肯定一口黄板牙、谨防失望!心中被青蛙占据了大好河山的聋子亦道:这等画图,只可远观、岂可亵玩焉!于是仨人亦伫足歇息。少顷,小芳担起空箩动身,吾等如影随形。眼见小芳每行一步,那对辫儿便合着节拍荡开秋千、反复轻叩其臀。黑棒喉头啯地一声、惊醒众生,一看,早已走入岔路且行二十余里矣!天近擦黑,吾决断:回罢,不然饱肋肉要臭了!黑棒亦醒,笑云:妖狐诱人,此《聊斋》之现实版乎?
回到队里,胡乱搪塞队友“为何晚归”的质询,勤快烧锅炒肉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黑棒外出,“跳丰收舞”,从黑地盗得青椒五斤。吾任大厨,先将肥膘理出斤把,待聋子把直径三尺的铁锅烧得暗红,倒入肥肉爆出油来,而后油炸豆瓣酱、老姜、豆豉、花椒,香雾顿时弥漫;复将煮过的半熟肉片倾入,双手掌铲爆炒,肉片一卷、忙淋酱油、洒点糖精;最后翻下大盆青椒,铲在锅中左右腾挪……此刻,众生喉咙里都伸出手来,在毒气般的香雾中几近晕厥。吾一激动,早忘了被色味诱出的清鼻涕。那鼻涕实在稳不住,滴嗒直奔青椒回锅肉的约会而去。其运行轨迹昭然,顺锅口至锅底溜出一条灰白路线;其宣示亦颇坦然,只听得炒声中夹一悠长呻吟“滋……”。众生浑然不觉,边嚼边评论:狗日的,炒得香!只是咸了些……
浮生记实14[飞鸟尽良弓藏]
下乡日久,诸多不爽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比如跟城里样,购物需布票、粮票、肉票,有钱无票,照样买卖不成;无钱无票,就更干瞪眼了。一点票、一点钱,哪里够吾等消费。于是小试牛刀,看能“估吃霸赊”否!
某一日,吾等趁个“冷场天”(非赶集日),踅到场镇遛达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瞥见供销社门庭冷落,忙忙跨入。瞄一眼柜台,物资匮乏,倒有“经济”、“南雁”等牌子香烟。吾带头吆喝:买烟!一位瘦削老者接客,见吾等衣衫不整、歪眉斜眼,正是知青中的瘟神,慌忙道:请问要哪种?各来两条!老者送上。吾刚声:拿纸笔!乃手书白条曰:今收到供销社经济、南雁四条,钦此!老者呆住:这个,我咋交代?不为难你,把主任喊来!胖主任踱出,一眼瞧见柜台上排开三把解刀,脸上立马挤出笑来:行行行,我们也常给农民打白条!老者认真提醒:条子没落名儿……主任眼一楞:钦此,你懂么?这是毛 的意思……吾等大乐:主任够意思!
初战告捷,信心倍增,口叨“经济”,学“南雁”直飞肉铺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彼时,每个知青每月发有二斤肉票,早已用完,今将无票买肉也!新任屠夫红光滿面、身型硕大,手舞砍刀,正着力将一堆“筒子骨”剁得骨花四溅。吾笑曰:撞见镇关西了!黑棒提劲:老子就是鲁提辖!于是齐齐向前围了案桌,聋子气运丹田道:割五斤饱肋!屠夫俯视,见仨脸青面黑、形销骨立的知青,朗笑起来:果然,你龟儿些缺油荤呐,好说,拿钱拿票!有钱,无票!嘿嘿,那就搞不成啰!黑棒冷笑:不烦你,我来搞!从腰间拔出解刀,只一剁,杀穿一枚筒子骨、直进木案,丢手而见刀把巍巍乱颤!屠夫托地一声跳开,正现实版之《水浒》描写也!黑棒抢进铺里,寻割刀在手,亮晃晃一舞:说,哪块肉好?屠夫如放气之球、顿时收缩:那块那块、我来我来,嘿嘿,哪需你动手呢?
无钱无票,吾等下乡红卫兵就这样靠农民养着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但养兵千日,终有用兵一时。某个赶集日,正在茶铺发呆,供销社胖主任带个老农、哭丧着脸找吾等投诉。原来老农是他亲戚,好不容易卖头肥猪,揣在长衫里的百十块钱忽然不见,这钱是孙儿的住院费呢……吾一怒:何方贼寇,敢来本码头发财!黑棒眼一转:未必是他?老子打了招呼的,不准在咱地盘上操!谁?耗子!聋子恨声:狗日贼娃子,城里偷完、也下乡务农了!原来“耗子”是本地有名的小偷。不一刻,黑棒聋子从热闹处凶神样把耗子拎进茶铺,众茶客见状一哄而散。耗子告曰:几位哥,小弟初来,拜上见面费三十……吾眼一横,聋子顺手从茶灶旁提根疙瘩柴、就势打在耗子大腿上,柴刺钉入、耗子失声。黑棒教育曰:给你说过,什么都可以偷、不要偷农民,哪里都可以操、莫在我地盘上搅!脱,把内裤都脱了!最后,从耗子内裤搜得现 百。将老农损失找回、留三十叫耗儿回城疗伤,余数大宴数十知青两顿。黑棒叹道:清静倒清静了,本码头再无偷儿光顾,咱们又怎么“黑吃黑”呢?吾笑曰:飞鸟尽、良弓藏,历史现象上升成自然规律了……
浮生记实15[两个小芳故事]
川语云“人到二十几,哪里稳得起”,意即人到青年、该谈婚说嫁了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可怜,绝大多数知青拼命“稳住”,“稳不起”的少数,就娶了农家闺女、嫁了农户壮夫。吾之下乡公社,约知青一百多人,就有二三男生、一二女生“扎根”下来。四十多年过去,他们纯然成为农民,沧桑满面、不复城市人之细皮嫩肉了;前些日子,电视又报道上海女知青落户黄土高原、住在窑洞、俨然陕北一老太婆的情状,观者无不唏嘘。说到底,彼时生活迫人,皆未“稳起”也!
吾队有“小芳”,面若朗月、目如杏仁、身板壮实、手脚勤快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其家劳动力强大,有正当盛年之父母、有强壮肯干之兄弟,所以囤粮几柜、腊肉高悬、房舍齐整、禽畜欢鸣,堪称“家境殷实”。而小芳乃唯一闺女、且芳龄十八矣!农家说究早婚,有理曰“早生儿子早享福、早栽秧子早打谷”,因而媒婆驾临芳家多次。吾等知青,初来干重活不行,但为了“挣工分”,年底好分红薯粮食,也咬定牙关到“妇女组”去混,做一些掰玉米、摇风车、打链枷、选种籽的妇儿能干之事,农民呼之为“手脚活路”也。混裹日久,因吾能说能逗,颇中“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之道,引得小芳好感。那日,趁吾独守宿舍,忽然送来热腾蒸肉一碗、绣花鞋垫一双,吾受宠若惊,谢曰:何德何能、蒙尔垂青?小芳无言,而杏目所闪爱怜之光、唯瞎子无视!不一日,小芳父亲踅上门来摆谈。苍然老农,叭哒着叶子烟、将口涎抹在鞋帮上,只一句“你能养家么?”醍醐灌顶、浇醒发烧之吾。后来,小芳嫁与一旱涝保收的铁路工人,听说育有一子二女。
人怕出名猪怕壮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吾在整个大队的名声,并非提劲打把、无票买肉那些烂事,而因代写发言稿、刷大标语、涂大字报而声名鹊起,农民钦佩、赞吾“有文墨”。更有老农,细察吾掌曰:手如干姜、定遇侯王,指若干葱、文墨上冲。结果证明,所言非虚,句句落实,此是后话。彼时却遭绝遇拦截、令吾焦头烂额。那一日,赶集独返、途经另队,窄埂上突有一牵牛少女,挡吾前程。其女白胖壮美,与身后硕大水牛筑成堡垒,硬冲不得。呀呀数声后,吾察“粉丝”竟是一哑人也!乃恭敬应对。哑女演比半刻、哀感顽艳,掏出五元大币、硬塞吾手。吾傻之呆之,手捏纸币动弹不得。哑女见吾“接受”,欢喜莫名,牵着牛儿、哼哼呀呀,欣然撤开田埂。吾慌忙归队,叩问生产队长:哑女何意?队长窃笑:她看上你了!五元又咋回事?她家缺男劳力、要招上门女婿,那是她的定亲彩礼,呵呵!吾哀恳队长:你看,一个在妇女组混的,会是“男劳力”么?你好歹想法儿把这河水消了,不是惹不起,是怕伤了残疾人!队长一叹:这事儿麻烦,当时你不该接“定亲”,接了,怎能反悔?吾一横:不知者不为罪,你当真不帮?队长一乐:逗你玩!放心放心,这事儿我去摆平。嘿嘿,大队又喊写大字报,今晚辛苦你了!
浮生记实16[雇佣军抢水记]
今天已不讳言,世界农业还是靠天吃饭,略有灾害,农产品价格就会忽涨忽跌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那年头,“人定胜天”的口号却害人不浅,轻藐老天、违反科学的“大跃进”,弄得天灾加上人祸,才会产生三年“困难时期”。直到吾等下乡,虽然还无人敢质疑胜天之说,但流行歌儿又唱“雨露滋润禾苗壮、万物生长靠太阳”了。所以,说了说,干了干,农民心里明镜似的。
下乡第二春,闹了天旱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吾等所居公社,万亩坝地缺水插秧。而从上游所引渠水,已大半由中游另社拦截、以滿足他乡插秧用度。虽经多次交涉,“中游”仍不理不睬。事态严重,公社决定刀兵相见、抢水!吾队农民呵呵:民国三十四年干过一仗,今儿算第二火!公社有政治头脑,明白这种抢水打架、见血忘命的事儿非知青莫属。乃召集吾等开会,条件说好:抢下水来,每人记三天工分、奖腊肉五斤,弄死了人公社兜着、知青负伤保证有医!吾笑曰:够刺激!于是数十知青组成“雇佣军”,在供销社每人领得青杠锄把一根、短刀挂在腰间,兵分两路、恶煞样直扑“中游”而去。聋子路过吾队,忽然说去拿样东西……
原来中游公社拦水,并未开渠破堤,乃树“筒车”若干、径立渠面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借渠水冲力,筒车昼夜旋转、将水高升倾倒,顺沟直灌农田。这种木质机械,既省力又有效,眼见着把三分之二的渠水都舀走了。而筒车何人創建、始于何时,已稽然不可考矣……正自兀叹,黑棒暴吼一声“烧”!于是众生点燃草垛、引烧筒车,刹时狼烟腾空、黑云翻滚,木架倾倒、人声欢呼。痛快未了,从山腰冲出一支“大刀队”来,个个高举磨得雪亮的铡刀,雪崩般滚向前来。众生忙忙散开,成弧形之阵,把大刀队围在垓心。后来听说,那首领在民国抢水中就是耍刀高手,活生生力劈二人。今日相会,狗日宝刀未老,兀自舞成一团雪花,吾等数人近身不得。黑棒满头大汗,复吼一声“聋子”!聋子忙从腰间拔出一颗木柄手榴弹来,叭地扯弦冒烟、口中再数三秒……众生当年武斗见过阵仗,发声喊齐齐卧倒。那大刀首领一呆,也许正自猜想何以刀锋所向、并未伤人而对头都倒了?直到榴弹冒着青烟滚在脚下,他才急急返身一跃、直扑水渠。可惜晚了零点几秒,榴弹爆炸、弹片削去他在空中收缩不及的大半屁股,从此留下残疾。响雷过处,大刀队魂飞魄散,须臾不见人影,只把首领丢在堤岸呻唤。黑棒得意,对聋子大翘拇指:“收工!”原来聋子中途离队,拿的就是那颗私藏的手榴弹。后来追缴日紧,吾等将聋子所藏宝物,悉数用于河中炸鱼了……
浮生记实17[打狗偷鸡炖蛇]
吾回想大半辈子,约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岁月缺肉少油,馋得六根难净、至今脱不了“食肉动物”的本色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有点像所识老红军,因爬雪山、过草地,饿怕了、馋死了,到了八九十岁每天都要整碗红烧肉,全不管“三高”威胁、冠心病发;前些日子,有皈依的学生不近师情、请吾赴精美“素宴”。满席不见鱼肉,吾客气坚持了十分钟,馋虫上蹿、肠胃痉挛、人近晕厥,乃不客气地告退,直奔卤肉店而去。
当知青时,不能天天估吃霸赊,但不可一日无肉,于是弄出许多事来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吾有一友,曾经混成“全国著名诗人”,暴露过他打狗觅肉的可怕行径。那帮“肉食者”,在冬天就瞄上了农家的一只肥公狗,使过无数引诱之法、下过若干套子,那阅历丰富的狗儿就是不接招上当。熬到春天,经过仔细观察,发现那厮恋上一只母狗,于是远观,待其做爱。不一日,果见二狗在山林深纠作一体,众生扑上前去,把分身不得的公狗乱棒击毙……吾听毕,悚然道:造孽、造孽!天下还真有这等“棒打鸳鸯”之事、要遭报应的呀!诗人颓然:报应多了!无人读诗、吾等失宠,报应一;离婚三次、儿女不认,报应二;副职终身、不能升正,报应三;投资无回、本钱输光,报应四……吾忙阻之曰:你龟儿把不爽的事儿、都归结在棒打怨狗上,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嘛!
吾队聋子,偷鸡亦有一绝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那日,见他将两把米泡在烈度红薯酒中,半天后滤出晾干,揣在黄色军挎包中出门而去。天黑后,军挎中裹回两只肥鸡。吾又上岗任大厨,板栗烧鸡烧得香飘周里。吾担心:谨防把鸡主引来!聋子笑:老子早想到这一层,跑了十多里山路才下的手!吾请教:如此轻易、必有独门之法?聋子边啖鸡边演说:毬的法!关键是要有耐心。你一着急,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还会惊动乡亲。天一黑,他认不得知青,手提锄头冲出来、大叫贼娃子哪里走!所以老兄,咱们在一线工作的同志辛苦哇!人人都只看到贼娃子吃鸡的时候、哪里看过贼娃子挨黑打呢?要耐心、要谨慎,路过农家,得假装问路,观察群鸡在何处啄食、家中青壮在否,而后致谢离开、悄悄返回,把酒米洒出一条线来,引那鸡到你藏卧的草丛中。狗日的,这两只刚啄到我眼前,就醉倒了,也不叫、乖得很,所以“量”,一定要把握好……吾心服道:算了,这碗饭还是你吃!七十二行,行行有专家!咱们还是留守二线、专司烹调罢!
更有一事,简直令人“拍案惊奇”,比张艺谋那电影精彩多了:黑棒正在灶中烧麦草煮红薯稀饭,黑烟上冲、蒸汽升腾,活活把一条六尺长的菜花蛇从草房顶熏昏、跌下搭在灶台锅沿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原来那厮也是为嘴伤身,在房顶潜伏候吞耗子。黑棒当即大叫一声、托地跳开,吾等齐扑入厨,但见黑棒脸儿煞白、指着那尚在扭动之蛇、浑身哆嗦。聋子不虚,踅向前去,手掐其尾、提起抡圆,将蛇头对准灶台只一磕,那厮没了动静。吾慰黑棒:天降龙蛇,兆君必有大福也!君喜极而脸白、从今当更名“白棒”矣!众生大乐,将蛇剐洗干净、剁成条段置于汤中,灶中引燃一疙瘩柴、文火慢熬。三小时后,其肉依然坚实、其汤鲜若鸡菌。众生将聋子偷鸡所泡之酒分倒,举碗感谢上苍,而后啃蛇下酒。过数巡,歌兴发作,齐诵东坡之赋云:“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缈缈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浮生记实18[护卫女知青记]
黑棒心目中的“美人”,亦在外队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这位女知青,与其亲兄同驻。但黑棒的“准妹夫”,系一书虫。“大革文化”时,这虫儿哪一派都不参加,钻进“四旧集中营”,挨个儿去“蛀”堆如垃圾的书籍。可惜食古不化、又受父母重托,对黑棒死皮赖脸的追妹行动,防范甚严。往往在其二人相处时借故插入、充当“电灯”,把男女约会照得雪亮、欲扼杀恋情于萌芽之中。所以“准妹夫”大半辈子从政不得、从商不成,读成一个“博士”,现任教于某高校,严管80、90后去了。
彼时黑棒,不觉索然,多次表示要“移情别恋”、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事实是,每次发狠之后,他即整肃打扮一番、又溜到“虫妹”那里去,抱着电灯不亮的希望。虫妹呢,对黑棒亦有好感,乐于接见。但在监控下,这段情缘不可能向“纵深”发展,非常“浅”,浅得连手都没牵一下。这有点像两国元首关系,客气得生分。聋子得意笑道:青蛙和咱,可很深入了……
一个逢场天(赶集日),正逢区政府所驻场镇举办贸易会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众生邀约,齐聚镇中。黑捧与虫妹并肩而行、相谈甚欢,书虫在后押着、监视有无越轨。场街之上,人流如洪,吾等忽见成堆新兵也在赶热闹。他们身着军装、腰扎皮带,领章帽徽全无、纯粹一口川话。一打听,附近驻扎个新兵团、正实施培训,且所征新兵,多系川东方向之知青也!吾欣羡曰:不知何时,才能征到川西来!不一刻,虫妹要求洗手,黑棒约她在政府大门见,书虫尾随而去。聋子趁机打击:你龟儿黑棒,这也叫谈恋爱?老子遇见这种妹夫,找兄弟伙把他收拾了,免得狗日的像跟屁虫!吾阻聋子:爱屋及烏、人情之常,这是他的选择……正打嘴仗,书虫脸上带着五指红印、跌撞跑来,哮喘发作:黑、黑棒,出、出事了……原来虫妹洗手出厕,撞见一伙新兵。其中一楞头青,缠住虫妹,高矮要“耍个朋友”。书虫义正严管,竟被那厮一耳光打得昏天黑地……聋子一跳:老子都舍不得收拾你,他敢打!吾大怒:撞见高衙内了,打他狗日的!黑棒把书虫就地一旋:带路!
当下众生如救火车般呼啸冲锋,刹时撞见围了虫妹的那伙新兵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带头那厮正诞皮搭脸、打情骂俏,把个虫妹嚇得浑身哆嗦。黑棒飞身跃进、一招“截拳”直杵那张邪脸,力道之猛,叫那厮蓦地腾空、跌出丈把,口鼻来血、顿时晕厥。众新兵忽地散开,训练有素地摆出格斗架势。聋子拔出解刀来,残忍道:各位,没见过这东西罢?这顽意杀进去只一搅,肉烂了在里面,点血不滴、跟打针样,嘿嘿,好耍得很!众新兵眼一扫,心照不宣、拔腿就跑。吾等当即把那厮提起,押送区政府,要求政府按中央文件、治调戏女知青者以重罪。
正闹着,新兵团集结号吹响,团长带队,忽拉拉涌来几百新兵,把政府围得铁桶一般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团长传令:还我战士、惩治打人凶手!可怜政府官员,哪头都惹不起,见势不妙、躲得不见影儿。黑棒亦发令:人质在手、怕他怎的!上房!当下提了那厮衣领、登梯直上屋顶。揭瓦成堆、储备弹药,作好长期抗战的准备。官员见状,硬着头皮现身,哀告双方,反复证明互有损伤、况新兵先动手动脚也!团长自知理亏,便只要新兵归队、不提惩治凶手了。于是烟消云散,政府请工复瓦……从此,黑棒不再与虫妹相会,说是“情缘已了”。书虫那盏电灯,也从此长熄。据说虫妹曾指斥其兄为“扫帚星”,凡他出场,男欢女爱就会被“扫”个精光,害得虫妹成了本地有名的“晚婚晚育”者。
浮生记实19[乡亲生死轶事]
生命易逝,韶华不再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三十八年间,吾只重访过下乡旧地两次。非疏乡亲,实怕世事无常、人生多变也。二十八年前,吾以教师身份返队,青山依旧,而熟识之老农、泰半离世,堰水仍绿,而众多之青年、满目沧桑;八年前再次造访,则见青山颓然、树已砍光,堰塘干涸、农院废置,生态破坏极其严重,青壮劳力悉数进城。而留守之童子、全不认识,叩问其祖小芳,呀呀答云“奶奶已经走了”……
那时节,生活更难、医疗更差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吾居队三年,亲见老少几人离世。中有号“段四”者,年不过四十,哮喘缠身、儿女众多,彼时已成苍然老农!他无法就医,信奉流行一时的“鸡血疗法”,活生生用“鸡血针”把自己打死;更有馋虫“九娃子”,一辈子没吃过几片肉,脸如菜色、身型羸弱,害场大病一蹶不起,临终只渴望“喝碗肉稀饭”,享年十有六岁……
农家老实者,命运几如上述,而狡诈者则能生存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中有青年“段六”,个头精瘦、人也精明。见知青吃得开、耍得好,便弄顶军帽戴起,腰缠皮带、足蹬回力鞋,开始到周边场镇横行。这冒牌知青开始还颇有斩获,比如曾经无票买布成功、无钱赊面有果、无票无钱抢夺得手等。但久走夜路、总要撞鬼,李鬼剪径、要撞李逵。那一日,段六正在外乡估吃,不期与当地资格知青遭遇。地头蛇叫他报上名号,段六洋洋拱手,自称黑棒的兄弟。不意那伙好汉,正是与吾等争夺地盘、打过群架的对头。忆及此,插一段:彼时知青内部“打群架”,非现时无章无法、一哄而上、胡打乱砍也,乃颇具古风:先约好时间地点,并确认输者请饭,而后于旷野之中,各遣一人、赤膊上阵,过招“国术”(武术),老川语称为“操扁挂”。喊声震天中,对打者已无套路,就看谁最为“亡命”,俗语所谓“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是也!黑棒堪称亡命之徒,多次嚇死对头,当然自已也负伤多处。说回来,地头蛇对段六冷笑道:黑棒兄弟,我等认得!早说好了,划河为界、各操各的。你龟儿绝非“黑帮”,就是,犯咱家地盘、也该挨!一声唿哨,众知青凶恶扑上前来,段六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嚇得屁滾尿流、撒腿开跑。幸亏他山民出身,能逃得轻车熟路、逢岩跳岩,得以免难。虽军帽不见、回力逃烂,段六亦不心疼,并从此收拾身心、纯洁灵魂,不再冒充知青了。
更有青年,吾甚怀念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人称“黑娃”,系一孤儿,因父母皆于困难时期饿毙。遗孤黑娃、年不满十,乃干百家活、吃百家饭、纳百家衣,竟茁壮成长,吾与其相会,已卓然二十余岁之壮汉!黑娃并非哑巴,但吾处三年,沒听过他说三句整话。黑娃只善行动,使牛犁地、栽秧打谷、上山背柴、下河摸鱼,堪称“全劳力、全挂子”。啥都没有的黑娃,有的是力气,所以舍得帮男知青挑担、帮女知青背草,大汗淋漓到达,黑娃不受吾等递烟答谢、只快乐露齿一笑。使黑娃闹心者,唯婚娶一事。他家徒四壁、只图肚饱,无从谈亲。十分郁闷的黑娃,眼布血丝、如临春天之公鹿。所以在夏日,黑娃极喜观看男女知青在堰塘中游泳戏水。他蹲在硕大的黑岩上、静如黑猿之雕塑,而目光炯炯、闪耀惑意。至今思之,犹可悯也!吾二十八年前寻访黑娃,乡亲已答其“不知去向”。噫,愿流浪他乡之黑娃,走尽圆满人生……
浮生记实20[终结青春斗殴]
下乡之时,最羡慕的对象,系“旱涝保收”的工人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不仅吾等,农村人无一不向往,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小芳、争着嫁给身着制服的“工人老大哥”。工人阶级自然感觉良好,往往新装结伴、集体赶集,意气轩昂、谈笑风生;而吾等知青,衣衫陈旧、腰无分文,睥睨他等、嫉妒丛生,倘有引爆之点、冲突难免。
又是那一日,吾等约另队昵称“霍娃”者,在场镇闲逛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时逢盛夏,暑气四合,赶集之人甚少。吾等踅入面馆,吆喝各来两碗大肉刀削。小二忙不迭应答、老板笑嘻嘻发烟。整个面堂,生意清淡,只吾一桌。不一刻,涌进八九个清一色的工人来,大叫下面下面。冷眼旁观,发现他们是附近铁路片石厂的,即国家任用的打石匠、亦即吾队小芳乐于上嫁之人也。心中不悦,聋子嘀咕:洋盘个槌子!黑棒吐烟:今天莫惹老子!霍娃寂寞:不出点事不好耍……果然,第一轮面刚煮好,不待小二服务,两个石匠抢先入厨、各端两碗欢喜趋出。一人路过黑棒前,黑棒骂声“狗日些不依个先来后到嗦”,由下而上一掌、正中端碗之手,两碗大肉刀削顿时凌空飞起、在空中复作180度旋转,面、肉、油汤化作天女所撒之花,全复盖在工人阶级头上。众石匠发声喊,扑入灶房、每人提根疙瘩柴抢将出来。吾等见势不妙、托地跳在街心,见一伙送公粮的农民正撂担歇息,忙抢扁担在手。
仔细端详,对方计有九人,皆骨格粗砺之精壮汉子,中有两个箩筛胡子、更面若金刚;吾阵虽只四人,然皆营养不良、脸青面黑之亡命徒也!吾系红卫兵宣传干事出身,深谙攻心之略,乃率先骂阵、暴跳嘶吼:老子们,人一根、毬一条,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龟儿些,有婆娘、有娃儿,弄死你当弄死你一家……众石匠面面相觑,忽地丢了柴块、转身就跑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吾等得势不饶人,把扁担一扔、拔出解刀狂追。逮住步缓者一人,按翻在地,聋子用解刀抵死其臀。那石匠哀告道:说得对,我上有老、下有小,且饶了……聋子杀兴大发,不饶:反正今天要放点血,说,放多少?那人一叹:实在要放,就放一酒杯罢!聋子举刀一戮对方臀部,不意受害者肌肉紧张、又穿厚实劳动布制服,竟生生把那秃头解刀噔地弹回!聋子吃一惊:狗日的还会金钟罩嗦!复一刀,硬行凿入,只听杀猪般地一叫……
众生得胜回镇吃面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刚呼噜完,喊杀声起,两百多铁路工人头戴藤帽、手舞钢钎,合围了整个场镇。霍娃拔刀、率先冲出面馆,一钢钎斜刺里杀出、正中霍娃额头、扑然倒地。大难临头、各自逃命,黑棒从面馆后墙翻身而逝、藏于农家猪圈中,得免于难;聋子没跑出几步,即被众石匠生擒,一路押回工厂、拳脚相加,把聋子打得使出“金钟罩功”、死死护住双肋头部、缩成甲鱼;吾狂奔大河,希图仗自身泳功、顺流而走。待吾跃入水中、一潜数丈,冒头只见四围水花激溅,明白岸上敌人、正用卵石相扔、比拼谁打得准也!英雄末路,吾不禁慨从中来:今生土葬、火葬不成,活该水葬了!幸亏开山愚公、裂石莽夫诸人物,准头都差,吾得以毫发无损、荡水而行。正自洋洋,忽见一打渔船飞速迫近,中立二工人、手握二篙杆,且篙头铁尖直逼吾头、朗声劝降。吾一把抓牢篙杆、作“浪里白条”好汉道:谨防老子拖你龟儿下来、一起去见龙王!石匠见威慑无效,方软语相诱,承诺若肯上船上岸、绝不虐待俘虏。吾轻信人言,登岸即招拳脚欢迎、打成沙袋……这是下乡三年,吾等知青所打的唯一失败之仗,也是吾等青春肇事期的终结斗殴了。
浮生记实21[青春同伴后记]
1966年至今,忽忽四十余载!古人云“三十年为一世”,文革红卫兵、下乡知青诸同伴,皆成“二世人”矣!离开人世者不说(比如霍娃三十六岁便因癌症走了),活着者变化之大,尤其性格、处世之风,令吾不敢相信眼前之老者系往昔之青年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吁,天性紊乱、生活磨人,当如此乎?
红卫兵宣传队诸友,中有团长、编导,若干年后相遇,尽为“生人”,吾甚讶异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团长系高干出身,一惯高傲并一以贯之,眼下亦任某歌舞团团长。此君略通文墨,青壮时以“报告文学”杀入文坛,天命年以“歌词”驰骋艺苑,正步步走向钱钟书先生对舞文弄墨者的论断:年青时写书、中年后作序、老了就题签。那时,吾等团员在他眼皮下,而此君从不现瞳仁、视吾等为无文化、无思想、无感觉之顽意也!所以多年后开会相遇,吾热情招呼、他两眼茫然,实在记毬不得吾系何方人氏。吾深觉热脸去贴了冷屁股、甚为狼狈。不一日,吾所主导的大型宣传片广征歌词、悬以重赏,团长竟不远千里、亲赴吾处,亲切接见、亲热同伴,原来他至少假装认得!吾受宠若惊,若惊弓之鸟,客气飞走曰:这等小片,团长还会和那些狗日作词的、来抢饭?团长豁然大度:苍蝇、蚊子都是肉嘛,呵呵!吾从此遁如歌词“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再也不想见这样“生”的“熟”人了。
当年的舞蹈编导,亦系吾等领导之一,所具领导才能,使其青云直上,多年前就当了某局局长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此君善舞,且动作近乎女性,时有外号“假女子”也!不期而遇后,吾察其柔媚全无、只有“一把手”的正气霸气。于是酒桌之上,吾三杯下肚,痛说文革轶事、点明大家都知根知底,何必端起活人、累不累啊?编导愀然,下席正告:君口无遮拦,不讨领导喜欢,当有“下课”之忧也!吾谢曰:半百之人,方被点懂,可惜可惜,懂晚了!编导哈哈:倘君早懂,哪有我等戏唱!你就好好当个编剧罢!吾亦一笑: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活法!自那以后,再没见过的局长,听说早“退居二线”,悒悒寡欢、需长时间调整适应。
聋子后来右耳真聋了,全因那次“缩成甲鱼”致残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他所恋“青蛙”,下乡第二年就受招进城,从此青蛙化作黄鹤、杳无音讯。彼时聋子,愤然削发、呈一光头,发誓不近女生、愿为初恋殉情!后来顿悟,成家立业,其子现已三十多岁了。聋子半生,颇为困顿,因其中年“下岗”、又好小赌,闹得阖家不安。吾曾两次听其倾诉,末了慰之曰:活着就好,想想霍娃罢……
黑棒亦恶气不再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下乡日久,吾等见年年有招工返城者、有上“工农兵大学”者、有入伍参军者,心中慌乱、忙挣表现,所谓“头年耍、二年混、三年才发奋”,是矣!黑棒恶行昭彰,必以美行掩之。天助回头浪子,那一日大队部失火,黑棒奋不顾身、手提水桶,发狂疾跑、泼水上吨,光脚蹬梯、呛烟救物。待大火扑灭,黑棒手臂烧伤、双脚烤糊,顿成一方英雄,大队称赞、公社表彰,终于受招进厂。中年之后,黑棒亦下岗,千辛万苦,将晚来之子养大。其儿读书不得,乃入伍图个前程。不意几年前黑棒寻吾,诉说儿子转业需民政安排、望能就近找个好单位、以照顾二老云云。吾当即电告八方、四处斡旋,儿子好歹安顿。黑棒感激,高矮要请离别三十多年后的第一顿饭。吾惭愧曰:还是我请你们罢……
三年红卫兵、三年知青同伴,几如上述,尝一脔而知鼎味,足矣舞钢祭奠烈士祭祀祖先。吾复有六度春秋,为煤矿工人。其间人物、林林总总,堪记堪趣之情亦夥!列位看官,可否小憩、待吾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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