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祭奠:大块假我以文章
作者/百里青铜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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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一笑万事轻阳春祭奠。不觉间,拜从小山兄公众号学认草木已过六年。还记得当初翻开网购的《甬城草木记》,意外发现扉页有亲笔签名,看落款时间,竟是三天之前,一时惊喜无伦。
山窗伉俪每一篇文章,我都是先在公众号里读到,所以我以为,包括第二本力作《草木清欢》,都是一部更大的著作《小山草木记》的一部分阳春祭奠。这部更大的著作一直在季候轮替中生长,开枝散叶,凝露集雨,滋润着全国博物爱好者的庸常烟尘。比如我。
一
一月,在最冷的夜晚翻开书页,任窗外岁月呼啸,一朵单叶铁线莲莹白似雪灯,有暗香萦绕指间,久久不散阳春祭奠。
二月,书册里喷薄而出重叠千年的梅、诗词浸润的梅,扎根在民族血液里的江南第一花阳春祭奠。饱尝风雪的谢枋得,举头仰望那一枝国色,心底涌起浩荡的古歌。
单叶铁线莲
三月,天地含情,繁花塞门如众声喧哗阳春祭奠。对了那帧白鹃梅,独自在光阴里下沉,下沉,直沉入白衣少年时代,再次目送远去的伊人。
四月这花花世界,看一眼便颠倒众生!翻一页,舞起一群大花无柱兰;翻一页,落下当年盛开的那一树油桐花,满溪满路,记忆斑驳阳春祭奠。
山莓
蓬蘽
五月,窗前捧出一大盆山莓,捏一个红果送入口,齿间灌满山野的春风,谁的童年不曾有过浮肿的嘴唇阳春祭奠。
六月的花色耀眼,六月的芬芳醉人阳春祭奠。绣球一个个爆炸,溲疏倾泻下瀑流。要做一只蚂蚁,含笑躺在栀子花下,被幸福熏得晕头转向。
七月酷热,却无妨玉簪的雪魄冰姿麝馥香,一束使君子在遥远的锦官城里越开越红阳春祭奠。
八月,紫薇郎听了一场古典的芭蕉雨,窗前写下一缕飘忽的芭蕉烟阳春祭奠。
芭蕉
九月适合仰望,天高云淡之下,黄花红果衬绿叶,这是属于栾树的天空阳春祭奠。石蒜在大地上泣血,宝玉用芙蓉般的文字祭奠的,到底是黛玉还是晴雯?
十月,辛稼轩吩咐桂花,“染教世界都香”!我把书翻到秋天深处,舌间有一丝苦槠豆腐的滑涩清甜阳春祭奠。
乌桕
十一月,必须有一场离别,否则对不起漫天红叶阳春祭奠。看纷纷扬扬,飘落下梧桐黄、乌桕红、长亭霜林醉颜色。掬水洗脸,掌心印一朵美人茶;对镜刷牙,嘴角衔一支紫花香薷。
十二月的封面,是飞蛾藤列队振动旋翼的蒸汽朋克式飞翔阳春祭奠。窗前银杏散尽黄金万两,天地无言只闻蜡梅寒香。
二
沉醉于博物阳春祭奠,寄情于山水,可否算作一种当代的隐逸?
我们发现,诸如亨利·梭罗、吉尔伯特·怀特、约翰·缪尔等博物先驱,生平中都有很长的时间远离市井,居住于乡村,或行走于荒野,看上去很像我们所熟悉的古代隐士阳春祭奠。
以小山兄为代表的拈花惹草部落成员,以及其他博物爱好者们,也都志同道合,襟怀坦荡,一起追逐花事,格物求知,无视世俗的讶异目光,陶然于看似寻常的山野之间,致力于推广生态理念,传播博物情怀,践行博物先驱的主张阳春祭奠。阅读他们的笔记,会在不知觉中感受到融化于自然的宁静,纷扰消散,心底澄明。
草珊瑚
私以为,古人的隐逸情怀是被长期误解的阳春祭奠。
首先,所谓隐士,是指隐居的士人,必须为身具才学者,或者本身便是士大夫乃至贵胄,一般草民无缘自居阳春祭奠。这个定义中西方同样适用。历来占人口绝大多数的都是农牧民,他们的生活从来不认为是隐居。
陶渊明住在柴桑是隐士,他的邻居们却只能算是农夫阳春祭奠。第欧根尼住木桶可以赢得亚历山大大帝的羡慕,乞丐住木桶却只会招来马其顿卫兵的驱逐。到了武侠世界里,有权退出江湖,隐居于山林或市井的,也只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群众演员被直接无视,道理是一样的。
天童寺之唐柏
其次,士人的身份不能放弃,与周围农夫的界限必须始终保持,否则将彻底沦为山野村夫,隐居便沦为土居阳春祭奠。
就比如,隐士大都得写点诗文,散发到朋友圈(陶潜先生的朋友圈里有皇帝和大将军)阳春祭奠。
不爱写诗文的,往往另一方面更有才干,比如姜太公和谢安阳春祭奠。像这样的聪明人,隐居的地方都会选在政权所在地附近,什么渭水滨啊,东山上啊,方便圣君们找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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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才干储备的,就得保持身份,比如在首阳山挨饿的伯夷叔齐兄弟俩,原本都是孤竹国王位候选人,为了与群众划清界限,他俩先不吃周粟,再不吃周草,赢得了活人的尊重阳春祭奠。
于是,真正的隐士数量极少,最常见的隐居是一种行为艺术,或者休闲方式,最常见的隐逸情怀出现在士大夫的假期创作中,具有典型的虚伪性阳春祭奠。疏远应酬之后,人感受到来自另一种生活方式的慰藉,这是一种自我调节。大自然从石器时代开始,源源不断地为人类提供物质和精神的食粮,隐逸情怀是其贡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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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此,在当下出现的走进自然的热潮中,博物爱好者的行为与古人的隐逸完全不同阳春祭奠。求知自强是他们的首要动力,保护自然是他们的主要目的,散心只是踏青行为的附属效应。博物者所到之处,不但不会像旅游开发那样产生环境破坏,反而因为发现和保护,会让物种越来越丰富。
以拈花惹草部落为代表的博物者所体现出的超越世俗功利的高远情怀,是我所理解的社会文明发展方向之一阳春祭奠。
例如小山兄博览群书,知行合一,即使在繁忙的出差间隙,也能见缝插针地观察当地植物,从旁人熟视无睹的草木中,发掘属于博物者的欣喜与叹息阳春祭奠。根植于博物情怀的快乐,会比其它快乐更朴素,更长久,更开阔。古人那种动机可疑、姿态复杂的山水之旅,相比之下,不是很可笑吗?
三
职业是谋生手段阳春祭奠,兴趣是业余生活,假如无法合一,哪一个会更接近人的本真?
如果那位姓马克斯的朋友听从了弗兰茨·卡夫卡的遗嘱,彻底销毁他一切手稿,那么,这位业绩平淡、内向拘谨的保险推销员,很快将湮没于人海,而不会成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作家阳春祭奠。
艾米莉·狄金森也有同样的遗嘱,所幸她妹妹同样没有遵守阳春祭奠。她的终生职业是家庭妇女。二十五岁之后,她足不出户,独身到老,始终与家人同住,被戏称为阿默斯特的修女。她的写作甚至连家人都不知道,她成为美国最伟大的女诗人真是个偶然。
尼采有言:“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阳春祭奠。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有些人死后方生。”
我们确信,作家卡夫卡和诗人狄金森,这样的称呼更适合他们的灵魂阳春祭奠。
正如说起天文学家哥白尼,知道是他首倡日心说;提到化学家、物理学家普里斯特利,会想到他发现了氧气和库伦定律、发明了苏打水;说到宇宙学家勒梅特,会想到他纠正了爱因斯坦的错误,提出宇宙大爆炸理论:至于他们三人的职业都是基督教牧师,我们不在乎阳春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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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正如,说到诗仙李白和诗鬼李贺,人们不会认为自己在说一个铜矿商人和一个底层公务员阳春祭奠。我国的古代文学史基本上是公务员业余创作史,这反而造成一种印象,不会吟诗作赋的士大夫似乎就不称职了。
乾隆的诗作数量上冠绝古今,现存四万三千多首,《全唐诗》也不过四万八千多首;尼禄的诗作比他的歌声动人得多,令罗马人怀疑有诗人代笔:这些都不会改变后人的看法,他们都只是皇帝而已阳春祭奠。李后主总是以词人的身份被追怀,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在乎他那个丢掉的冕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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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好几种存在:作为社会价值的存在,作为自我价值的存在,作为生物价值的存在阳春祭奠。价值有正也有负。一个人的社会价值和自我价值不是随时能兑现的,也不是由自己决定的。一个人的本真属性应该是他最大价值的体现。暴君尼禄的社会价值负面居多,吟诵几句好诗无助于他形象的改善。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优秀公务员苏东坡先生如是叹息阳春祭奠。他向往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是他追寻的自我价值。在我看来(坡公抗议无效),东坡先生的职业与业余两翼齐飞,已将社会价值与自我价值都一一实现,并一起转化为福泽后世的社会价值。这样的华彩人生,才是值得后人顶礼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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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我无缘亲见小山兄本人阳春祭奠。六年多来,通过公众号,我有幸亲见他在博物的业余爱好上越走路越宽,影响力越来越大,两本大作是他腹有诗书气自华、胸怀万物走天下的时光凝华,注定也只是在他这一领域最初的几个脚印。小山窗前伉俪虚怀若谷,厚积薄发,文风蕴藉典雅,思索独到,感慨深沉,将植物探索与文学沉淀并重,常令我想起教科书里贾祖璋先生、梭罗和利奥波德等人的文章。
文如其人,在字里行间,可以读出一位细致严谨、温文儒雅、又不失童心的谦谦君子阳春祭奠。这也是小山兄身边熟人的结论,应该也是众多博物粉丝的共同印象。我甚至以为,这种自文章里透出的气质,有一种失落已久的唐宋士大夫的风度。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我相信,我所读出的小山兄,会比他身边的许多同事更接近一个人的本真。
杏花
看这两本书,我还有一种暗暗的得意阳春祭奠。每一篇文章,当初在公众号下,都有本拥趸啰嗦的跟风。
“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阳春祭奠。”
谨以诗仙名句,与小山兄共勉阳春祭奠。岁月流长,人生苦短,愿日日闻鸡起舞。
百里青铜戈
2022年 11月 12日
【小山感言】
与百里老师素昧平生,但却好似多年老友阳春祭奠。
他是小山草木记最坚定的支持者,陪伴草木记蹒跚起步直到如今阳春祭奠。每文必有评论,每论必为长评,或阐发意蕴,或开阔视野,或忆往谈今,或描摹物态,读来字字珠玑余香满口,让人想起《幽梦影》之于张竹坡。
小山草木记七周岁之际,百里老师又拨冗撰写长篇专文,对《甬城草木记》、《草木清欢》两书进行深入点评,对草木记及博物爱好者的存在价值和意蕴,做了恰如其分的提点与鼓励阳春祭奠。这是对我们草木爱好者持续观察、探索和表达最好的鼓励和肯定。
百里老师好学深思涉猎广泛,故文章纵横古今博引中外,知人论世如老吏断狱般精准老辣,读来有启有发酣畅淋漓,可谓本号七周岁最好的礼物阳春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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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草木 走过四季
关爱自然 敬畏生命
江南四季花历/甬城草木地图
◎江南草木笔记 阳春祭奠,带去山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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